莫辰还在往高处飞,往远处飞。
晓冬心里有点儿慌,还有点儿热,看着那些繁星越来越清晰,仿佛要兜头向他砸下来一样。
大师兄这是要飞哪儿去啊?就晓冬的感觉,上次在天见城,大概也就是这么高了,可大师兄还在拔高。
肯定比天见城高了。
嗯……上次从天见城掉下来他们也没摔死,这回即使出点儿事……
有些事情就经不起念叨!
晓冬以前觉得那种坐船不能说“沉”“翻”这种字眼很可笑,难道好端端的船说个沉字真会沉了吗?
他这还没有说摔,只是想了一想,忽然间就觉得手中一空,刚才握在手中的龙角竟然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师兄……大师兄他变回去!
这要换个时间换个地,晓冬真要谢天高地了。可问题是现在大师兄一变回去,整个人就成了倒栽葱一样往下掉!
晓冬急得差点儿喊救命!
他是不怕摔,他现在连身体都没带来他有什么好怕的!可大师兄不一样了,他现在这样子真摔下去,怕是要变肉饼啊!
晓冬尽力拖着大师兄一条胳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他虚飘飘的这种状态之下能使出来的力气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当然更不可能阻止莫辰下坠的势头。
“大师兄!”晓冬嗓子都变调了:“快醒醒!”
不知道是他这鬼哭狼嚎一样的叫唤真起了作用,还是莫辰自己感觉到了生死关头的逼近,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大师兄!”晓冬都成哭腔了:“快停下!”
莫辰反手握住了晓冬的手臂,下坠的速度也渐渐变缓,终于不会象晓冬担心的那样一头撞在山石上跌个粉碎了。
晓冬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莫辰的头发——呃,刚才急晕了头,逮哪儿抓哪儿。莫辰的头发散开了,就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抓在了手里。
“大师兄,你醒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莫辰没有出声,他的眼睛又变了晓冬熟悉的那种深沉的黑色,里面映出满满的星辰的亮光。
“大师兄?”晓冬心又提了起来。
大师兄这还是不能说话吗?
还好还好,莫辰点了下头,应了他一声:“嗯,我还好。”
晓冬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险些没哭出来。
莫辰伸出手,虚虚的抚摸了一下晓冬的脑袋。
“让你担心,对不住了。”
“哎呀,师兄你别说这样的话。”晓冬露出了有点傻气的笑容,摆着手说:“你没事就行,这些天师父也可担心了。师兄你……怎么突然变成了那样,”他比划了一下:“又为什么突然变回来了?没受什么伤吧?”
“没有。”莫辰摇了摇头。
他的脚落在了实地上,晓冬左右看看,发现这里应该是论剑峰。
“师父他们就在山下,刚才那些动静……”
刚才大师兄闹出的动静挺大的,师父他们八成也看到了,说不定就正在往这里赶呢。
论剑风上的风特别大,莫辰突然间变了回来,还好不是象晓冬担心的那样只能赤身露体,他身上套着一件单袍,赤着脚,看起来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了一样。
他的沉默让晓冬有些不安。
大师兄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现在这样迷茫恍惚的模样晓冬从来没有见过。
“大师兄?”
莫辰转头看了他一眼。
晓冬的情形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身形虚幻单薄象一道影子。
他又不顾危险强行神魂离体了。
平时看着很听话,可是一旦莫辰没法儿盯紧他,就别指望他能循规蹈矩。
果然一时一刻都不能放松。
这种无奈的心情让莫辰终于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是的,他现在是回流山的人,是师父的徒儿,是晓冬的大师兄。
思绪沉浸在过往之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循环往复,曾经的人,曾经的事,那些飘忽不定的身形面孔在眼前飞逝,他知道那些过往已经不能挽留,不能改变,只能徒劳的看着它们重演。
可是看着眼前的晓冬,莫辰觉得自己正一点一点从往事中挣脱出来,不管他曾经是谁,又经历过什么事,都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只有当下。
“你的身体呢?”
“这个……”晓冬这才后知后觉——
自己答应过大师兄的事情又食言了。
说好了绝不以身犯险呢?现下被大师兄逮个正着,一点可推托的余地都没有。
“应该是在师父那里吧……”
“纪真人和胡真呢?”
晓冬觉得心里更没底了:“应该……也知道了吧?”
不是应该,是肯定知道了。
莫辰忍不住以手撑住额角,他觉得一侧的太阳穴青筋一跳一跳的疼得很欢实。
什么时候晓冬才能老成一些?这一冲动起来就顾前不顾后的,这一次就不说了,这次应该庆幸看到的人也都不是外人吗?师父在涉及到他们的事情上肯定是护短的,纪真人现在也算是自己人了,至于胡真人,他的品行也还是靠得住的。
要是被外人发现,那麻烦就更大了。
晓冬不敢替自己辩解——在大师兄面前他就算是说得天花乱坠也白搭。
不过,大师兄都有精神管教他了,说明他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吧?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莫辰看了他一眼。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要先把晓冬带回去。
说到要回去,晓冬有点儿怯。
这事儿师兄肯定不会轻轻放过,现在不说,日后肯定要跟他算后账。
还有师父那里得交待——想到这个晓冬更想哀嚎。
遇着难关的时候他来不及多想,现在难关过了就要面对自己一手造就的烂摊子。自己作的祸得自己背,别人可不会替他收拾残局。
莫辰还没来得及出声,一道青影从身后朝两人盖了过来。
李复林甩出一袭斗篷把莫辰裹了个正着,紧接在他后头的就是纪真人,两人一前一后掠过夜空落在地上,长袍大袖被风吹得烈烈而动,就象两只巨大的夜鸟。
至于晓冬……他半张嘴象个傻子似的,和师父碰了个面对面。
没错,师父看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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