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绿藤缠在晓冬手臂上。
它倒是不认生,和晓冬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这么缠上来了。
不过晓冬也不觉得它陌生,也许……也许解家血脉同他有渊源?除了这个晓冬也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只要它没有恶意,晓冬也不会非得纠结它的来路。
“大师兄?”
晓冬盼着大师兄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应他一声。
他唤了一声就停一停,在四周寻找,隔一会儿就再喊一声。
他能感觉着大师兄离他很近,一定就在跟前不远。
可是为什么大师兄不能发出些响动来让他知道呢?
难道是他不能?
晓冬对自己说,不要慌,千万不能慌。人一慌就容易出错,本来能办好的事情也往往办不好。
他不能慌。
纪真人也说了这阵法不是杀阵,大师兄现在没有性命之忧。
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能找着人。
这一片地方都让晓冬找遍了,他恨不得连稍大块一些的石头都翻过来看,却没有发现莫辰的踪迹。
晓冬站直身,慢慢将目光投向了沉云涧。
现在不过是初春天气,冬寒未消。沉云涧在春夏秋三季里都是长流不断,水声轰鸣,唯独在冬日里因为严寒封冻,最为寂静。
晓冬探头向沉云涧下看,一片浓云寒雾,将涧底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大师兄会不会……
晓冬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一件已经被他差不多忘记了事。
那是“剑痴”刘前辈来回流山的时候,他身边跟从的几个弟子后辈,其中一个就是险些要了晓冬性命的林雁,当然后来揭破真相,这个林雁是假扮的,真的林雁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个林雁在回流山的时候,曾经转遍了前山的半个山头,还不顾姜师兄的疑心,旁敲侧击的打探了许多事……
她问过沉云涧,没错,而且还在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当时姜师兄猜测,她是不是对回流山的大阵有什么心思——
当然随后发生了魔道中人盗取腰牌潜入回流山的事,姜樊也好,晓冬也好,后来也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那个假林雁当时对这沉云涧好象格外关注,这不是个巧合吧?
晓冬没法儿看得更清楚了,除非跳下去。
这也算是一个好处吧。如果他现在是整个人站在这儿,晓冬要跳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是他现在只有神魂在这里——谁知道是神魂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没有实体,也没有重量,除了阵法上的金线,倒不会遇上别的阻碍。
就是……晓冬在穿进浓雾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潮湿的凉意。
没有实体怎么会觉得凉?
这个疑惑在晓冬心头一闪而过。
沉云涧格外的深,晓冬抬起头向上看,光亮已经被层层浓雾阴云挡住了,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越向下四周越发昏暗,等到头顶那一抹模糊的光亮彻底消失的时候,晓冬终于落到了实地。
他现在没有可以用来照亮的灯烛和明石,但是缠在手臂上的绿藤在此时发挥了很大作用。
它是亮晶晶的,起码让晓冬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能看清楚眼前差不多三五尺远的地方。
涧底和上面并不一样。
最让人意外的是,这里的水竟然没有结冰,晓冬沿着崎岖不平的溪岸向前寻找。
枯草、树杈、乱石,这些都不能阻挡晓冬前行。
他还能感觉到,他应该是离大师兄越来越近了。
前方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闪了一闪。
晓冬停下来。
那肯定不是大师兄,哪怕他身上有鳞片也不会这么亮的。
晓冬弯下腰去捡拾起那闪光的东西。
那是一截断掉的剑刃。
而且看起来,这应该是回流山弟子所用的剑。
这半截剑刃上还没有锈渍,只是沾了泥污,看来它落到这里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很可能就是前年冬天那时候的事。这截断剑是怎么落以这儿来的倒也不必深究。
晓冬把那半截剑刃放下,再接着向前走。
前面倒是渐渐平坦起来。
但这种平坦开阔不象是天然形成的,怎么看也象是人为。光滑的山壁象是被剑气砍削出来的,较为平坦的地面上那些细碎的石块瓦砾也不象是天然变成这样。
在他之前,一定有人曾经来到沉云涧下。
而且,应该是很久以前。
石壁上的苔痕看来已经经历了多年的风霜。
是诛魔之战的时候?
不,可能更早。
绿藤的光比刚才更亮了,照得也更远了。
借着这光照亮,晓冬可以看清楚更多东西。
因这里格外寂静,所以有一点动静都听得清楚。
沙沙的声音。
晓冬现在连身体都没,这声音显然不是他闹出来的动静。
他循着声音往前找。
到了此时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不管等下看到什么,他应该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确实也做到了。
因为接下来他就看见了大师兄。
呃,这次真是大……大师兄了。
之前大师兄变成龙型,还没有晓冬的拇指粗,身长大概也就是两根筷子接起来那么长,至于脑袋,龙爪,那就更加袖珍玲珑了。
总之一个字,小。
都能让晓冬揣在怀里,藏在袖子里,能不小吗?
可是现在不是那样了。
晓冬先看到了一个……也反射亮光的东西。
他又往前凑凑,仔细辨认,再结合旁边的部分一起才认得出来,这个……应该是大师兄的爪子上的指甲。
大师兄的爪子这说话听起来总觉得有怪。
不过目前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合适的词儿了。
晓冬用手比量了一下——
原来细小的象鸟爪,指甲更是袖珍。可是现在光一个指甲,就有晓冬半条胳膊那么长了。
感觉这爪子可以把自己整个人毫不费力的都握住。
然后晓冬不费力的找到了大师兄的脑袋——
这说法感觉还是有点别扭。
这脑袋——晓冬得仰起头看。
确实象他以前在书上戏上知道的那样,一个脑袋都快有一间屋子大了。
大师兄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那。晓冬往后看……呃,这里太黑,大师兄后面身体还有多长,他确实看不清。
晓冬这会可镇定了,确定大师兄有气息之后,他绝对一点都不慌了。
至于怎么确定的……他就往大师兄鼻孔那里站了站,然后呼的一下,被大师兄的鼻息喷了一头一脸……
嗯嗯,这就放心了。喷点气不算啥,又没有喷口水鼻涕。
“大师兄?大师兄?”
晓冬喊了两声,莫辰都没有答应他。
终于找着人了,晓冬愣了下,想抬手去挠头,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大师兄找到了,虽然体型上和预估的有差异,不过正好也印证了纪真人说的话,大师兄现在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危的。
晓冬觉得自己有点儿累,需要歇歇——虽然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哪里累,明明没有带身体里进来。
晓冬往后走了几十步,还没有走到莫辰的尾巴梢。
大师兄这是吃了什么?还是用了什么东西?怎么突然一下子长大、长长了几十倍都不止?
他变成这样,有没有危险啊?
晓冬反正现在也没旁的事做,索性把莫辰从头到脚好好检查了一遍。他查的特别仔细,一点儿小角落都没放过。
没外伤,很好。
接下来大师兄为什么还不醒,这个晓冬就不知道怎么查了。
找到大师兄晓冬已经谢天谢地,至于怎么带着大师兄一起出去,这事太难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能从这阵法里出去。
他弹了弹莫辰的爪子,只感觉又脆又硬,象是在弹一件坚定的铁器,小声自言自语:“这小的时候太小,长大又变得这么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要是大师兄体型没变,晓冬还可以试试看把他从阵法里弄出去——虽然他现在没实体,可是他能捡起刚才那半截剑刃哪,如果大师兄还是原来的大小、重量也没变,说不定晓冬还真能办到。
眼下就没办法了,别说整个带走,就算一个爪子只怕他也搬不起啊。
这会儿晓冬才有空想想想师父他们。
呃,这下他一直在的事情瞒不住了,还得想想怎么跟师父交待。
晓冬又想挠头了,当然现在也挠不了。
他一点儿也没注意身后,莫辰的眼睛睁开了。
那不再是绿豆般大的,水汪汪的小眼睛。
那眼睛现在可快有铜盆那么大了!
只是睁开了条缝。
晓冬没有发现,他现在脑子乱得很,各种古怪想法乱糟糟的一起涌上来。
那双眼完全睁开了,两只硕大的眼睛,盯着晓冬淡淡的一抹身形。
“!”
一扭头就突然对上一双大眼,晓冬差点儿吓得嗷的一声叫出来。
“大,大师兄?”晓冬有点结巴:“你醒了?”
莫辰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只有那双眼睛,牢牢盯着他。
好象不大对。
大师兄眼睛睁开了,但怎么好象……神智并没有清醒?
按说他应该害怕的,人总是对未知,对超出常理的人和事充满戒备和恐惧。
但晓冬不害怕。
“大师兄?你还好吗?我是晓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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