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为了这个孩子满心欢喜过,也曾踌躇过该如何对待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更曾想过如何让孩子拜托严家人的宿命,如今这一切都不用考虑了。
这天晚上严彦是在秦一芮身边睡的,他不敢打扰,于是拖来床榻在大床旁边躺下,伴着秦一芮浅浅的呼吸声进入的梦乡。
“小芮。”秦一芮还是正常起床,默默端着碗中的粥进食,严彦开口了。
她连头也没抬。
严彦知道她听得到:“秦一芮,既然你这么不想要这个孩子,天天做出这副样子看了让我反胃。”
他面上冷到极致,手心却紧张出了汗,说出这些话耗尽他所有的勇气,心脏痛的似乎要爆裂开来,“孩子打了吧,我放你走,秦一芮。”
她曾想过无数次自己离开严彦的那一天,怀孕之后更是在考虑当剩下孩子离开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气氛,可严彦突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脏几乎停跳了。
“打……你不要他了吗?”手中的勺子滑落回白瓷碗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不是不想要了么,我满足你的愿望。你走吧。”深吸一口气说出这句话时,严彦觉得自己嗓子似乎被什么扼住。
秦一芮扶上自己的小腹,微隆起来的皮肤下那个生命已经生长了三个月了,她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在不断颤动:“好。”
终究是要这样决定吗?她的孩子,被最终抛弃了。
“好,手术我已经预约好了,吃完饭之后我带你去医院。”
看,宝宝,不是妈妈不愿意要你啊,你爸爸不想要你的心愿这么强烈,连手术都是安排好了才告诉我的,生怕我会反悔。
什么也没咽下,秦一芮换了宽松的衣服便跟着严彦坐上了车子。
“解除合约的文档我已经要张烨去拟了,你还有没有要求的,我可以答应你。”严彦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可医生的训诫还响在耳边,他只能让自己放手。
他知道自己这病态的占有欲,只会将秦一芮越逼越远。如方瑾寒所说的,“小彦,你爱上她了。”
“不必了,我没什么要求,你看着办吧。”不是为了自己那可笑的自尊,秦一芮只是厌倦了这段关系中的交易,脚上被绑住的感觉现在似乎还在,她指着脚踝上那条银色的脚链问,“这个能不能取下来?”
“你不喜欢?”严彦很惊讶,当时在店里自己只看中了这条,又问了秋暮月的意见才决定的。
秦一芮冷笑着摇头:“我宁愿什么也不要,你也不该拿着秋暮月选的东西过来送我。”
“这不……”严彦低头将脚链解下,按下车窗直接丢出车内,“既然这样就扔了吧。”
那条银链在油泼马路上连声音也没发出,立刻被后车轮胎压碎,成为茫茫车海中的尘埃,没有留下痕迹。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存在的,秦一芮走进医院时感到一阵凉意从后背传来,她有些害怕走入这里了。
“怎么了?”严彦拉着她的手腕,见人停下脚步以为发生什么事情。
秦一芮眼眶中有些湿润,她轻轻摇摇头,低头说了句:“没事。”
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严彦心软吗?不,他把唯一的爱给了秋暮月,自己最后连“玩具”这一点都守护不了,全因在巴黎那段被绑架的经历。
妇产科来来往往的人很少,这里是私人医院,大多有预约确定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属于他们。
“孕妇先去换衣服吧,先生请在外面等候。”小护士见到严彦这种高大英俊的外形有些激动,扶着秦一芮走路还一步三回头的。
小护士询问:“秦小姐,外面那位是您丈夫吗?他可真帅唉!”
“不是。”
小护士点点头,抿抿嘴,这种事情在妇产科见的多了立马能脑补出百万剧情来,看这女孩并不愿的模样,想必是准备怀个孩子企图嫁入豪门,结果没成功吧。
从换衣室出来的时候小护士原本恭恭敬敬的态度立马变了,拉着秦一芮快步走进手术室,丝毫没再照顾孕妇的情况。
“先躺下吧。”小护士站在一旁吩咐道,她开始着手做准备工作,等到主治医师的到来。
秦一芮第一次来手术室,冰冷肃静,令人四肢毛孔竖起的环境,她扫视了一下四周,不安地问:“是这里吗?”
她指的是被金属器械包围的那盏床。
“对,不然还有别的啊,那么墨迹呐,让你躺下就躺下。”小护士有些不耐烦了。
秦一芮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墨迹吧,别人都等急了,可她是真的害怕以至于不敢触碰那张床。
泛着金属光泽的冰冷器械处在四周,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手却下意识拢在小腹上,和她生命已经成为一体三个月宝宝即将离去,她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与之告别。
对不起,宝贝,妈妈无法再挽留你,是我自己无能,不能做你坚实的后盾。
外婆,你在看吗?你一定很生气吧,这样轻易地放弃一个生命,如果您还在的话一定会狠狠地骂我不争气。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您说我要擦亮眼睛看男人,结果我看错了王函文紧接着又看错了严彦。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一直都知道。可您知道吗?他的温柔他的照顾甚至他的强势我都拒绝不了,一次又一次,我能深陷其中。希望这次血淋淋的教训能够教会我,再也不要轻易爱上任何人。
秦一芮闭上眼,眼角落下的泪水流向发间消失了。
“哎?怎么就躺下了?”走进手术室的大夫还是那位女医生,秦一芮已经见过两次了,“秦小姐,你还好吧?”
“我很好,医生。”看见白色的大褂和手术手套,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大夫走到她身边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伤心,以后你还会有孩子的。不用害怕,全麻的手术不会让你感到疼痛,很快就过去了。”
“嗯。”似是在告诉自己,秦一芮用力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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