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45-少女斗不过的高手

    乱糟糟的少女在与疼痛做斗争的这几日里总算想到了个算不上好的主意，无论如何只要去试，总有一线生机。
    相比较她的孤军奋战，外面的世界热闹得多。
    丹尼尔·卓拉受伤一度成为贵族圈中最热门的话题，各种评价与揣测铺天盖地地袭来，甚至有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给夏缪·热娜发出请求拜访的信函。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都被挡在门外。
    尽心尽力照顾卓拉的热娜忽然成熟了不少，外出时更加谨言慎行，举手投足间带上了点稳重的味道，这场外人看不懂的意外倒让她的评价直线上升（即使本人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有些看不懂现在的风向。
    热娜带着女仆将下午茶送到卓拉的房间，萨里耶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对来人微微一笑。
    “哥哥，她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比昨天好些。”萨里耶笑着说，“你每天照顾她的时间比我久多了，怎么这么问我？”
    “时间不代表一切，我看哥哥比我更了解她的情况嘛。”
    “或许吧。”
    萨里耶看向卓拉的目光饱含温柔，简直不能更宠溺。
    热娜双手撑着床沿看着昏睡的少女。
    “她可真悠哉。”
    “怎么说？”
    “她在这儿睡着什么都不知道，外面那些贵族说的话可难听了。”
    萨里耶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想发表何种言论都是旁人的自由，我们不听就是。”
    “可那很让人生气，哥哥。”
    热娜的谈吐带着这个年纪最不缺少的冲动。
    “这些事不配让你在意，记住自己的身份，热娜。”
    少女瘪着嘴，转身坐在床尾：“我做不到，起码我现在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时间久了会习惯的。”
    “可是我不想……”
    萨里耶轻轻合上书本往卓拉的方向看了看，示意她不该继续在病人面前乱说话，热娜了然地吐吐舌头转移话题。
    “这些天都是萨里耶哥哥你陪着卓拉，伊萨姆哥哥呢？”
    “他有事要做。”
    “莫非他在追查伤害卓拉的凶手？”热娜忽然来了兴致，“如果有了眉目务必告诉我，我非得知道是谁干的坏事。”
    追查恐怕没有必要了，萨里耶想。
    “继承人有很多必须完成的义务，寻找行凶者只是小事。”
    “可……这还算小事吗？”
    “我记得现在应该是你上课的时间。”
    热娜大致明白他所说的意思，不甘心地咬着下唇。
    “麦海迪还没回来，今天是他代课。”
    “那么，需不需要我这个当哥哥的先代劳？”
    “不，不用啦！我这就去看书。”热娜急忙摇头，迅速打了招呼离开。让她这位兄长指导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她可不敢劳他大驾。
    萨里耶无奈地看着未完全关上的门，摇了摇头，起身关好后他回头看着床上睡着的少女。
    他轻轻锁上了门。
    ·
    “总是睡着对身体不好。”
    床上的人呼吸一起一伏，对周围发生的事截然不知似的。
    “是不是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了，神秘的睡美人。”
    卓拉眉头微微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佯装刚醒的样子半坐起来。萨里耶垂下眼将椅子面朝床铺，不紧不慢地坐下。
    “萨里耶少爷……”
    卓拉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身体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她有些吃力地坐起来。
    萨里耶只是将放置在床上的餐桌送到她的面前，体贴地替她调整好背后的枕头。
    “吃一些吧，这对你的身体很有帮助。”
    面前的餐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菜粥，新鲜的蔬菜看得人颇有食欲，香气扑鼻。卓拉有些虚弱地拿起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送到嘴边，蔬菜被切得正好入口的大小，她很快就吃掉大半。
    “这些天辛苦你了。”
    卓拉微微低头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不会，这都是源于我不小心。”
    “伤口好的很快，请不用担心，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如今热度也退的出不多了，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理由吗？”
    “理由？”
    “冒充卓拉的理由。”
    萨里耶的话语波澜不惊，眼前的卓拉手猛地一抖，瞳孔微缩。
    “您在……说什么呢。”
    萨里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安静地看她吃完东西，替她收拾好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卓拉”的表情十分难看，她的手微微抓住被子，不安逐渐笼罩了她。
    “你不擅长伪装。”他说，“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与卓拉的交流模式有些了解，只可惜趋于表面，如此推测，我大概能猜到你的身份。”
    他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用温柔的口吻说出残酷的话语。
    “你知道是什么让我发现你并不是她么？”
    “……是什么？”
    “卓拉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是个没有心思的人。而且私底下，除却表示不满，她几乎从不主动称呼我‘少爷’。”
    那双带着病气的手捏紧被子，扯出狰狞而深刻的抓痕。
    “……您是在向我炫耀，她得到了您的信任与爱护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在我面前伪装。”他看着“卓拉”的头越来越低，“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么？你甘愿伪装成卓拉的样子，甚至置自己的健康于不顾，我这些天不断思考，始终无法想出一个值得这样去做的理由。”
    “您说的对，我为了您改变了自己……”
    “卓拉”抬起头，她脸上带着两条泪痕，失望地看着他。
    萨里耶内心毫无波动。
    果然，不是她，即便用她的相貌，哪怕哭泣也无法让自己动摇。
    这样一想，能给自己造成冲击的反而是她捏紧拳头、强忍着哭泣的冲动、毅然决然盯着自己看的姿态。自己也是挺奇怪的。
    “您真的猜不到因为什么吗？”
    类似的话他曾经听过，如果是这种开头，那大致只有一种可能。
    他不擅长解读恋慕之情。
    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居然只是为了能靠近自己一些，这种理由——
    太可笑，太荒谬。
    太让他无奈。
    “老实说，我依旧不认为这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
    “卓拉”自嘲地笑了，双眼通红：“您是在告诉我，我的心意不值一提？”
    “我并不期待看到女士如此卑微的模样，更何况源头是我，这让我觉得我增加了罪孽。”
    她显然没料到萨里耶会这么说，脸上满是茫然。
    “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不能确定你是谁，因为在我认识的女性中，每一位小姐都是自信优雅的代名词，也许有人会说那是骄纵，但在我看来那是属于每个人独到的色彩。”他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哪怕遭遇苦难，我也希望她们是坚强的，就像宝石，经历过打磨后才越发耀眼。而如今我发现我是那个令你堕落的罪魁祸首，老实说我对自己充满了失望。”
    他坐在床尾的位置，“卓拉”脸上已经没有刚才自艾自怜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坚决与否定。
    “并不是这样的，您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真是如此吗？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么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轻轻叹气。
    “是我让你舍弃了自己。”
    “萨里耶少爷，您别说了，我明白了。”
    “卓拉”往萨里耶的方向挪了挪。
    “就算察觉我的身份有异样也为我隐瞒了这么久，您到底要温柔到什么地步。相比之下，做出这种愚蠢举动的我……”
    “我说了，你不必如此。”
    “不，您刚才的话让我十分羞愧，我承认，我是出于私心才答应下这件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积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倒出，结果反而有些手忙脚乱，“能和您如此近距离让我甘愿抛弃一切，哪怕只是片刻的幸福也好，我甚至做好了会被押去牢房、撤去身份的觉悟，我以为这才是最糟糕的结局，可我没想到……我让您失望了。”
    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拆穿。
    而且背后有人指使她这么做。
    萨里耶很满意，他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初步情报。
    “你真的这么想？”
    “是的，我这样的人配不上您，我……”
    萨里耶伸手轻轻抵住她的双唇，看她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
    “我现在只有两个愿望，第一是能让你恢复原状，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您……不是很想知道丹尼尔·卓拉的下落吗？”
    她言下之意以为萨里耶首先会提到被替换的本尊，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我的确很想知道她的现状，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他轻轻握住“卓拉”的右手说，“等你恢复的那一天，请务必来找我向我提出你的请求，我会尽力做到，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卓拉”的表情无法忍耐，她不断摇头。
    “不，不萨里耶少爷，我知道我有罪，我不会逃避。但请听我说——这话由我说出來十分可笑，可您一定要相信我，丹尼尔·卓拉小姐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萨里耶佯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在等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