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柳笛》第344章 莹莹结婚（四）

    癫狂欢庆的场面并没有影响到陈小山，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死盯着莹莹，那眼神有些吓人，脸上如同死鱼一般灰白无色，眼镜片后面是一双绝望透顶的眼睛。嘴里喃喃嘟噜着：“莹莹，难道你真的要离开我了，真的一点也不怜惜咱们以前的情谊了？你好狠心啊！”他胸腔里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眼圈暗红，汨汨的泪水止不住流淌在脸庞，再由脸庞滑落到镶着米黄色瓷砖的地板上，如同碎珍珠般弹跳迸射。
    如果一开始，你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那么，我也许就不会知道幸福的滋味，更不知道痛苦的滋味……。你何其残忍，把所有的爱满满地那么卒不及防地都给了我，告诉我，你永远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让我错以为，我可以幸福得象个被宠溺的孩子，让我错以为，只要抱住你，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你又何其残酷，又都把所有的爱那么卒不及防地从我怀抱里毫无保留地带走。当你穿上了爱情的婚纱，我的心也披上了和尚的袈裟……。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假如，你我的相遇，可以重新安排。那么，生活将会多么灿烂和美好。
    陈小山潸然泪下，如丧考妣！
    高中同学们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在庆祝莹莹婚礼的同时也把目光频频聚焦在陈小山的身上，他的失魂落魄、满面潸蹙当然没有逃过同学们的目光，同学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在窃窃私语着他和莹莹之间的故事。
    婚礼并不因陈小山的情绪低落而有任何改变，一切都按照事先准备好的程序继续进行，并且是越来越进入高潮。黄连长与莹莹并排走上婚礼台，接受着众亲朋好友的道贺。主持司仪满面笑容，拿着话筒道：“非常好，verygood！我们的一对新人己经走上了我们的婚礼台。首先我给各位隆重介绍一下，站在我这边的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娘莹莹小姐，啊，先看看我们的新娘。
    新娘是：长得秀气，透着灵气，带着洋气，飘着香气，眉清目秀，体态端庄，楚楚动人，步步生香，温文尔雅，落落大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再不鼓掌就没词了。”
    “哗哗哗”潮水般的掌声覆盖了大厅的一切，厅内所有的人一面被司仪幽默的话语搞笑，一面为他精彩的主持喝彩，他感染着所有人的兴奋情绪。
    主持司仪跟随着大伙一起鼓掌，他的掌声被麦克风放大，如同在狂风浪巅的掌声中又加入了疾风骤雨，调动起了所有人的激情、热情。稍倾，继续含笑演讲：“朋友们、亲人们。你们看，咱们的新娘手捧着鲜花，胸前带着红花，脸上笑开了花，心里乐开了花，纯情像梅花，高雅像菊花，脸红像桃花，苗条像荷花，皮肤就像百合花，妩媚就像牡丹花，灿烂就像太阳花，清纯就像山茶花，说话就像杜鹃花，张口就像喇叭花。太好了，请各位用热烈的掌声送给新娘白莹莹小姐！”
    “哗哗哗”潮水般的掌声再次淹没了大厅中的一切，陈小山不协调的伤悲被大厅中欢乐的气氛冲到了九霄云外。
    “非常好，朋友们、亲人们，站在新娘旁边的这位新郎黄先生，是男人中的精品，女人中的次品，人类中的精华。大姑娘看了害相思，老太太看了心发慌，尼姑看了想还俗，和尚看了还坚决做和尚，哈哈哈哈......。
    黄先生，今天结婚了啊，在这里我来做一个调查，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到三从四德，请问三从四德指什么你知道吗？”
    黄连长腼腆地摇摇头，他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思维已经完全被司仪搞乱，饶是他再精明不过的头脑，此刻也不得不被促狭的司仪牵着鼻子走。
    “不知道！好，那我先来给你做个小小的培训，三从呢就是跟从、听从、随从：在老婆面前要跟从、老婆的命令要听从，老婆逛街要随从。四德是指：老婆的生日要记得、老婆生气要忍得、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的心事要懂得！这三从四德你能做到吗？”
    黄连长挠挠头皮，脸上如同充了猪血一般，低声道：“能。”
    “请大声一点，响亮地回答我的问题。”
    “能，可以！”黄连长不得不鼓足勇气，放大了自己的声音。
    司仪“啪啪”鼓掌了几下，说：“好！新郎的回答让我们很满意。现在请新娘新郎向中转，请新郎用您最深情的眼神含情脉脉地看着新娘，来，新郎跟我念：亲爱的，我是你的一块砖，想往哪搬往哪搬；我是你的一把号，想吹啥调吹啥调；我是你的一头驴，想往哪牵往哪牵，我是你的一头猪，该不要脸的时候就不要脸……。”
    黄连长挠挠头皮，这个有点太难了，他拉不下面子，默不作声。司仪催促道：“请我们的新郎复述我刚才的话。”
    “念，念，跟着念。”场下的亲朋好友们催促道。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更是不放过黄连长，捉弄着说：“不念，就不让上床哦，小心被踹出被窝。”
    “哈哈”“哈哈”“哈哈”二狗、三丑、二歪得意地大笑起来，他们三人是第一次参加这么有意思的婚礼，这新郎被整得可是够惨的。农村中的婚礼是逮住新郎新娘推来搡去，是动手的，乱哄一阵子，非常野蛮；这城市的婚礼却是只有语言调戏、促狭，作弄、玩耍新人，确实比农村的人进步多了，值得推广。
    黄连长没办法只得复述着刚才司仪的话，“亲爱的，我是你的一块砖，想往哪搬往哪搬；我是你的一把号，想吹啥调吹啥调；我是你的一头驴，想往哪牵往哪牵；我是你的一头猪，该不要脸的时候就不要脸……。”
    “哈哈哈哈”现场的气氛如痴如狂，亲朋好友们笑弯了腰，笑痛了肚子，笑得老太太满地找假牙，笑得小孩子满地打滚，笑得女青年花枝乱颤，笑得男青年上蹦下蹿。
    司仪笑看着莹莹，问道：“新娘，新郎的现场承诺让你还满意吧。”
    莹莹红着脸扭头笑，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满意，非常满意！”
    陈小山的视线模糊了，这段对白让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与莹莹一起的日子。那还是在少年初中时期，家属院屋顶上葡萄挂果了，金南瓜开花了，孩子们哪能忍得住，顽劣年少的孩子都想着攀上屋顶偷偷摘取一些。家属院里的孩子有几个没踩坏过别人家房顶上的瓦？
    这倒也是。县城教育局大院的平房都建造得比较矮，尤其是各家厨房上面盖着稻草、瓦片。主妇在屋旁屋后插一根葡萄枝，点两粒金南瓜籽，到了春夏天，葡萄藤、南瓜藤蔓攀延到屋顶，开花了，挂果了，好滋味就藏在屋顶上。金南瓜花吸吮起来可甜了，味道不比葡萄差。
    莹莹发现了金南瓜花，就想着攀上去摘下一两朵，尝尝鲜。陈小山知道莹莹的心思，偷偷爬上了教育局长家厨房的屋顶，摘了好多，还踩坏了几片房瓦。
    他把南瓜花交到莹莹手中，得意地问：“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她高兴坏了，趁他不注意，在他黝黑的脸蛋上“叭”地亲了一口，自己则是羞红了脸，像那盛开的金南瓜花。
    从那以后两人就好上了，在那个总以为世界不对、恋爱很美的年纪里，他拉着她的手叫她丫头，时常陪她在学校后的操场上疯跑。在他和父母吵架后，她又会给他温暖的怀抱，轻声安慰着他。他第一次低下头吻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红红着娇嫩的脸蛋，看着她害羞的样子，他决定想和她一辈子走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接下来的整个初中生活都是幸福的日子，都是快乐的时光。
    想起金南瓜花，又想起栀子花，酒店大厅内几斤癫狂的婚庆欢乐没有影响到陈小山，他沉浸在过往的世界里，脸上不再是木木的毫无表情，开始漾溢起幸福的笑容。
    几年前的那天是七夕节，七夕乞巧，是祖上留下来的风俗。晚上，女孩辫子里插着栀子花，在月光下穿针，请求月娘娘把心灵手巧的祝福赐给自己。老人说，戴过栀子花，女孩儿心眼更清亮。
    这天，栀子花要男孩子送。不过，谁送谁栀子花，可微妙着呢，这栀子花有点像情人节贺卡的含义。
    那天晚自习后，陈小山与莹莹在大操场上手拉着手散步，青春的无妄让他们谈到了拥抱接吻之外的事，那是关于对性的神秘的向往。天色暗黑，彼此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俩扭扭捏捏，却假装很坦然地谈论着那些对他们来说很朦胧的事。
    他突然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栀子花，双手呈现在她的面前，她霎时间激动了，动情了，低头闻着栀子花香，软软地偎依在他的怀中。那天，他们聊到很晚，他第一次冲动地抚摸了她，她的皮肤好细好嫩，她的娇喃声是那么迷人，她让他第一次知道了女人神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