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一诺叶芊芊顾若言》第115章 ----龙卷风

    你们知道龙卷风吗?当它席卷而过摧枯拉朽的时候,风暴的中心却几乎是无风的状态,可因为周围风速过大会造成中心的气压远低于标准值。
    宋卫国的突然离世就是一场以宋家为中心急速旋转的龙卷风。
    叶燃身在公司,可以清楚的看到狂风过境,宋卫国曾经搭建的一切都在急速坍坏。可她每晚回到宋家大宅,所有人机械而重复的工作,秦卿不说话,旁的人也不敢说话,像是没落的古堡,安静的可怕。
    在这里只要你关紧大门便看不到一点儿外面的腥风血雨,只要你装聋作哑便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好像宋卫国还躺在医院里。谁能想到宋卫国在医院的日子如今看来已经算是好日子。
    宋卫国的死因是肺栓塞,因为血栓较大,脱落后堵塞了肺动脉的主干,使得肺部血液供应中断,肺部的气体交换完全停止。不过三分钟,从急救铃响起到被宣布死亡,这位一生桀骜的男人只用了三分钟和这个世界告别。
    叶燃端着一杯热参茶走到花圃,宋卫国过世后秦卿每天都坐在这里,尽管温室气温不低,她却一直用厚厚的羊绒毯包裹着自己。叶燃害怕面对她,可宋卫国过世已经两周了,下葬的事情已经拖无可拖。
    “妈。”她推开温室的门,把茶递到秦卿手上,两个十指冰凉的人只能依靠外物取暖。“医院那里说爸爸的遗体不能长久停着,殡仪馆那儿我已经联系好了,只差您选定棺木了。”
    秦卿漠然看着前方的一盆兰花,仿佛面前的女孩不过是一团稀薄的空气。叶燃已经习惯她这样的状态,接着劝道:“爸爸葬礼的客人名单我粗拟了一份,您过目一下是否有遗漏不妥的。”她从口袋里抽出两张折成正方形的A4纸,摊开来放在秦卿膝盖上。
    她在花坛边坐了许久,直到那杯参茶已经凉透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揉揉腿站起身,收走她膝上的名单。叹了口气向外走,手掌握住门把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了后面传来的声音,已经有些陌生又充满怨忿的声音。
    “扫把星。”
    霎时之间,她立在那里,动弹不得。这三个字如同一把利爪抓住她的脊背,将她的脊梁一节节捏碎,让她失去站立的资格。她周身发寒,回过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秦卿。可那双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明了这三个字不是一场意外。
    “自从你进了我们家门,就没有一件好事发生,亦儒失踪,卫国走了,这全是因为你带来的晦气。”秦卿站起来,雪白的毛毯落在地上,她踩在上面一步步走来。“你以为结婚前的那些破事我们不知道吗?当年在美国就害死了一个男的,回到老家连你爸都不肯要你了,还逼疯了自己的母亲。到了B城像个野女人一样在不三不四的地方上班,如果不是亦儒心好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鬼样子。可你呢,你为我们宋家带来了什么?你看看这个家被你害成了什么样子?你是不是以为卫国走了,腾飞就会变成你的了?你是不是以为亦儒失踪,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我告诉你叶燃,你想都不要想!我们宋家的葬礼你不许插手,卫国走的那条路必须有亦儒来送行,你想站在最前面?我告诉你,你不配!”
    叶燃忘记自己是怎么逃离那座阴森可怕的城堡的了,只知道她凭借着本能夺门而出,只知道她终于被推到了这场龙卷风的边缘处狠狠撕碎。
    宋卫国过世后她怕秦卿有过激的举动一直待在宋宅守着,这一晚她久违得回到了鑫王府,疯了般打开酒柜,来不及看是什么酒就拼命的往喉咙里灌。她想要喝醉,然后睡一觉,然后忘记这个世界,忘记秦卿对她说的话。
    “她只是太痛苦了,她只是太难过了,她只是没有办法承受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叶燃颓然倚坐在壁橱下一遍遍为秦卿解释。“她还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时会心疼得为自己夹菜,给自己做好吃的西湖醋鱼的秦阿姨。”
    叶燃为她解释越多,对过去美好回忆回想越多,心里越难过。因为潜意识里,她居然认同秦卿说的每一句话,她居然认同“扫把星”这样可怕的称呼。
    是她害死了金灿,是她害疯了妈妈,是她害得顾若言总是浸着悲伤,是她要收购言氏害死了言朗,是她做错了太多事连累了宋亦儒生死未卜,连累了宋卫国突然身亡。
    秦卿一句话把她心里最深的恐惧挖了出来,一句话把她对这个世界的防备警报狠狠拉响。“如果我……”
    如果我再乖一点,父母或许就不会离婚;如果我不去美国,金灿就不会死;如果我知进退有分寸,顾若言早就可以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如果我没有赖着宋亦儒,他或许早就找到了清和……
    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人类的本性使然。逃避自己的责任是天性。可叶燃在漫长自我责备悔恨,自我厌恶懊恼的岁月里逐步消磨了这部分天性。她比谁都擅长自省,且过于擅长自省。那些岁月她恨透了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她烦透了。遇到宋亦儒后她才渐渐好一些,她似乎变得有用了。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想帮助宋亦儒的人,她自己拥有的,好的,坏的,只要他想要的,她都可以给予。
    对她而言,宋亦儒是在冰天雪地的悬崖断壁前唯一拉起她的人。如果没有他,她早就死了。
    如今这个人消失了,而这些,全是自己的“责任”。
    再善良平和的人也难免在烦闷庸碌的生命里撂下几句狠话,也难免在有意或无意之间伤害到几个人。可大多数情况我们转眼就忘了,这些“施暴”太过隐秘,常常连施暴者都无从知晓。可是有的人却偏偏会因为这样一次的无心之施而陷入困顿之地。
    秦卿是善良的人,这些年她也算真心对过叶燃。可偏偏,这个人是叶燃……
    心细如顾若言,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有些晚了。
    因为宋卫国的突然离世,顾若言虽然心里关怀却也捺下了性子没再找她,只是通过言氏表达了慰问。他原想等着葬礼的时候看看她的情形,却不知何故,宋卫国竟迟迟未能下葬。就在这等待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多少风声传进来,不论真假,反正没一条是好消息。他心里焦急,到底还是找了个日子,顶着言氏总经理的名头进了一次腾飞企业。
    看见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自己来晚了、
    不过两个月,这个女孩已经瘦脱了相,头发被剪得很短,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出大量脱落的痕迹。他看着她手上的腕表,即便是扣在最里面的孔里,还是松松垮垮像要掉下来一般。他到的时候腾飞正在进行一场高层会议,隔着不隔音的玻璃幕墙,他清楚看着她站在台上任人鱼肉的模样。他知道,董事们在逼她退位。
    她病了,他隔着模糊的玻璃都能看得这样清楚,可坐在台下的人没有一个在乎。他们只想生吞活剥了她,让她交出所有权利和利益,然后滚到一边去。
    顾若言很疼,他想冲进去,可他不能这么做。这么做这会让一切变得更糟。他选择了回避,不去看才能忍的住。他快步走进一旁的小会议室里独自等待。
    等了很久,久到已经有些不耐烦,才等到她神色匆匆的走进来,她握着自己的手腕,那双手满是冷汗,冰凉黏腻。
    “带我走,快。”
    顾若言没有说话,反手握住她的手掌。他们快步离开,与那些咄咄逼人的董事们只差了一个转角的距离。就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秒,叶燃支撑不住,瘫倒在他的脚边。他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小心放在副驾上,他们见面不多,这个动作他却已经做得很是熟练。
    “送我回鑫王府。”叶燃脸色惨白,额头豆大般冷汗一颗颗掉落。
    “你现在状态太差,我送你去医院。”
    “送我回家!”她靠在椅背上咆哮着。顾若言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紧,一脚油门将车速提的飞快。
    他扶着叶燃回家,进了家门却被推开。她疯了一般往吧台跑,抓起台上的药撕开包装就往嘴里送,吧台上没有水,只有一个个空酒瓶和小半瓶剩下的威士忌,她不管不顾,拔开瓶盖直接用酒送药。
    顾若言伸手要拦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看了眼药名,一把拦腰把叶燃往洗手间拖。叶燃拼了命反抗,拳头脚踢伸手挠他,可顾若言这次是发了狠连手都不还只顾着把她拖往马桶那儿。他掐着她的脖子往喉咙里一杯又一杯的灌水,叶燃终于撑不住,扶着马桶边呕吐。可她最近根本不怎么吃东西,吐了半天只有黄胆水,到了最后变成了干呕。
    呕吐物弄了一地,也粘了她一身。她吐到没有力气,红着双眼,满脸是应激反应流的眼泪。顾若言居高临下盯着她,眼睛冷得如同寒冬的月霜。他弯下腰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看她,一双眼越来越红,最后直接将她拎起来扔进浴缸里开了冷水浇。
    精神类药物加酒服用,他真想把她打醒。
    叶燃被逼的急了,随手抓住任何东西都往顾若言身上砸。香皂盒,洗发水,沐浴露,护发素,洗面奶,到最后把还剩下一半的香薰蜡烛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中他的脸。眼镜碎了半边,玻璃的香薰杯子碎了一地。
    叶燃听着那叮当破碎的声音,心里无限悲戚的想,这是师兄最喜欢的香薰蜡烛,还是限量版的,再也买不到了。等他回来发现被我弄碎了,一定会怪我的吧。
    师兄回来,一定会怪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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