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筠公主将她们都支使出去,不想让她们听到什么,但刚才这两人也算是听明白了。
安筠公主这是担心自己马上就要选驸马嫁人了,想着以后这皇宫里怕是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所以才不开心呢!
这种话题虽然不算什么秘辛,可人家公主不想让人知道,只想跟自己宫里的人说,她们自然要识趣的退下。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偌大的内殿里,只剩下安筠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女。
四下环视一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安筠公主没有马上起身去找证据,而是佯装很紧张的长吁了口气,转而看向自己的侍女。
“哎,你说本公主刚才在这儿说的话,会传到父皇耳朵里去吗?本公主不想这么早嫁人怎么办?父皇如今怕是觉得我没有小时候惹人怜爱了,都不如以前疼我了,日后我若嫁人了,只怕父皇连想都不会再想起我了。”
说着,安筠公主撅着嘴,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儿,秀眉愁苦的皱着。
那侍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好说歹说的,都说尽了,公主就是担心,她也没有办法。
“可是,公主总是要嫁人的啊,而且,圣上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太忙了,所以才没时间去找公主下棋,陪公主吃饭了,不会不疼爱公主的。公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这话若真传到圣上耳朵里,圣上怕是要不高心了。”
安筠轻咬着下唇,很不高兴的瞪了瞪眼睛,咻的站起身。
“哎呀,本公主就是心烦意乱嘛!”
话音未落,安筠公主开始满殿的踱步,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走过去的。
那心事重重的模样,看得旁边的侍女无奈的摇头。
过了许久,那侍女突然轻咳了声。
原本还在踱步的安筠公主眼底精光一闪,快速的在殿内搜索起来。
以安筠公主的了解,这仪琪殿发生昨天的事之后,却没有被下令封起来,肯定是祁阳帝的意思。
别看这周围看似安静,可外面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侍卫。
安筠公主故意演那么一出,就是想看看那些人到底要盯着自己多久。
事实证明,安筠公主在祁阳帝心目中的位置,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那些人看到她进来,并没有多做怀疑,尤其是在听到安筠公主和侍女的那番对话后,那些人更加确定她没有可疑。
偏巧,有不识趣的人从另外一边闯进仪琪殿,那些人毫不犹豫的丢开安筠公主,赶去抓人去了。
一番查找后,安筠公主站在殿中的一根悬梁下,低声道:“那上面似乎有什么印记,你上去看看。”
闻言,安筠公主的侍女飞身而上,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口中的那根横梁上,找到了她所说的那个印记后,快速的飞身而下。
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人。
但这样的人却跟着安筠公主身边多年,甘心的做一名宫女,可见,安筠公主这个人的确不简单。
“公主!”那侍女轻轻点头,眨了眨眼睛。
安筠公主顿时会意,转而看向窗外,确定人还没有回来,又道:“你查看一下,痕迹从哪里消失的,本公主要百分百确定的证据。”
那侍女几个起落,再次回到安筠公主身边,面色有些沉重的指了指安筠公主身后,悬挂着两幅字画的那堵墙。
安筠公主微微眯起双眼,却见侍女神色微动,连忙抬起脚步,故作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殿门口,那名小宫女匆匆的回来了,手里那端着些吃食。
见安筠公主正焦急的在屋里踱步,还以为她是等自己等得不耐烦了,连忙将东西摆放好,颤巍巍的道:“大公主,吃食已经拿来了,轿撵也在殿外候着,随时可以送公主回寝殿。”
安筠公主脚步一顿,抬眸看向那个叫琸玉的小宫女,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本公主不是说了不要让人来打扰吗?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算了,呆在这儿本公主也心烦。”
扬声呵斥了两句后,安筠公主懒得在说什么,径自朝殿外走去。
“去把吃的拿上,本公主回寝殿慢慢吃。”
她的侍女连忙屈膝道:“奴婢知道了!”
转身端起放在桌上的那些吃食,这才跟了上前。
翌日,曹皇后带着侍女来到德政殿。
听到小太监进来传禀,祁阳帝有一瞬间的愣神,完全没想到曹皇后会来找他。
但他还是没有将人拒之门外。
“去请皇后进来。”祁阳帝沉声道,然后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曹皇后缓步走进内殿,看到祁阳帝在忙,低低的唤了声:“臣妾给圣上请安!”
祁阳帝随手扬了扬,示意她无需多礼,却没有要抬头说胡的意思。
曹皇后也不恼,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般,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瞥见祁阳帝抬手沾墨的动作顿了顿,眸光闪了闪,脚步轻移,行至桌案前,拿起砚条,动作轻缓而优雅的开始磨墨。
再次抬手沾墨,却感觉砚台里的墨多了起来,祁阳帝不由得一愣,转头看过去。
只是一眼,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那时,他还没有登基,如今的皇后还只是他的太子妃,她也是如这般的,总会在他忙碌的时候,沉默不语的在一旁为他磨墨。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曹皇后渐渐的跟他疏远了,也不在去他的书房,更加不曾,为他研墨。
祁阳帝放下手中的笔,淡淡的问:“皇后怎么想来过来的?”
曹皇后磨墨的手一顿,嘴角轻轻地勾起,看似轻浅的笑容里,却透着几分淡淡的苦涩。
“圣上如此忙,臣妾本是不该来打搅的,不过,今天国公夫人进宫来找臣妾,是说杨国公那边已经在劝解展郡王了,希望臣妾可以跟圣上说说,看能不能想办法,让展郡王和那左安安断绝联系,从此安心效力于圣上。”
她顿了顿,没有错过祁阳帝眼中的错愕,和怀疑。
“臣妾想着,祁阳国如今大半兵权都在展郡王手中,圣上与他交恶,着实还不是时候,即便要交恶,眼下也可以先顺顺毛,稳住展郡王再说,便答应了。不过臣妾好像忘了,后宫是不得干政的,这不,来了之后,这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还是不要说了好。”
“那现在怎么又肯说了?”祁阳帝明显不是很相信她这番话。
曹皇后长叹了声,放下手中的砚条。
“可惜啊,臣妾不只是皇后,也是安筠的母亲,安筠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臣妾想着,趁着这次机会,若是能帮助圣上一二,将来,还望圣上为安筠寻一门安稳的亲事,日后,即便圣上要废了太子,废了臣妾,至少,能保住安筠的后半辈子,安稳无虞,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祁阳帝的目光,渐渐变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曹皇后,确定她脸上没有半分心虚,依旧表情淡淡的,目光定定的和自己对望着,这才移开目光。
“安筠是朕的女儿,朕自会为她的将来打算,皇后大可不必如此忧心。不过,既然国公府表了态,皇后便传召杨展入宫试探试探吧!”
祁阳帝不傻。
即便他有打算动左家,却没有打算现在就跟杨展撕破脸。
如果曹皇后真的能够劝着杨展,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曹皇后深吸了口气,定定的看着祁阳帝,没有马上离开。
“还有什么话直说吧。”祁阳帝冷声道。
曹皇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铿锵有力的说到:“臣妾,自请废后!”
这次,祁阳帝傻眼了!
“你再说一次!”他森冷的眯起双眼,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曹皇后。
“臣妾,自请废后!”依旧是那几个字,曹皇后说的很肯定。
仿佛,说出这几个字,让她下了很大的决心。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
曹皇后这次非但是下定了决心,而且,还很坚定。
与其等到日后被祁阳帝废黜,她还不如主动请离。离了这皇后之位,下一步,便是她那可怜的孩儿上奏请求废储,然后,就是安筠公主下嫁平头百姓。
多年的争斗之后,再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曹皇后的心,凉了。
“臣妾不想再争什么了,唯求圣上可以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上,在废储之后,给太子一道足以保命的圣旨,让安筠原来宫廷争斗,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祁阳帝怔怔的瞪着曹皇后,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是陌生,却又很是熟悉。
他和曹皇后之间,并非是没有感情的。
当初选太子妃时,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对曹皇后的感情也不差,只不过这些年来,曹皇后要维护太子,而他则想废除太子,两人你争我斗,渐渐地,仅剩的那点儿感情,也折腾没了,两看相厌。
可现在听到曹皇后自请废后,还不再反对废除太子,祁阳帝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就好像你跟一个人斗了很久,这个人却忽然说不跟你争了,什么都随你的意一般。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那种无力感,顿时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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