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唯一景炎》第217章 心中的答案

    秋离走到苗暄面前，他虽然才十七岁，但身高足足有一米七二，放在男生里不算很高，但俯视苗暄是足够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指责她不相信自己心中的答案。”秋离的声线带着少年独有的清冽，如同一汪才化冻不久的冰泉，听得人精神一振，“她的答案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如此笃定的正面回应反而让苗暄迟疑了，可是想想，龙唯一是这么开朗的一个人，她心中的答案难道是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根源吗？
    苗暄更愿意相信，是面前这个冷冰冰的男生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性格大变，成为一个死气沉沉的人。
    “龙唯一。”秋离突然点了她的名字，“你觉得你还有希望吗？和你之前耿耿于怀的那个人比，你有没有信心真正的战胜她？”
    “谁？”苗暄皱眉，见秋离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转头想要跟龙唯一要个答案，可是转过头，她才发现龙唯一脸上的黯然。
    对于龙唯一的反应，秋离早有判断，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他就在观察，也制定了相应的方案。
    不等龙唯一写下答案，他就继续说：“每次你以为自己战胜了她，她都会给你更大的打击，一次又一次，把你的自信、自尊，全都碾到地上，碾到泥里。你是这样想的吧？”
    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段时间龙唯一提到最多的人就是方悦，她绝口不提景炎的损毁，只把方悦看成支撑她生命的力量，仇恨成为她恢复的攀爬网，她一天天恢复，那网就扎根在她所有思想的最深处。
    不可剥离，不可触碰。
    而方悦太过强大，她身后的势力、财力、乃至她这个人，她的美貌、她的优秀、她的……狠毒，都给了龙唯一巨大的压力，大到像一座压在她背上的山，连逃脱都做不到，更别提登上山顶了。
    她可以逃避，但同为支撑网的另一个人——景炎，虽然再不会提起，却会每天提醒她，提醒她自己有多懦弱，有多失败，有多糟糕。
    这样两种情绪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表面上她有多平静，内里就遭受多么汹涌的痛苦。
    而他的动作不过是将这些放大再放大，然后——剥离罢了。
    此时的秋离没有拉琴，双眸却闪过异样。
    “……”龙唯一无法回答秋离的问题，这对她来说，不亚于掀开溃脓的痂，往里泼洒酒精，很疼，她拒绝思考。
    秋离突然露出个柔和的笑容，这是龙唯一第一次见他这样笑，如同花苞展开，花瓣艳丽又柔软，让人不由摒住呼吸，唯恐惊了这娇弱的美丽。
    他面向龙唯一，平时用来拉小提琴的手轻轻碰触龙唯一肩头，很快又缩了回去，“窗帘是你一个人洗的，晾晒和安装，我没有帮你，天冷，所以整个工作的进行十分辛苦，但你做得很好，没有向我抱怨。”
    龙唯一眨眨眼，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面墙上的爬山虎，是你自己清理的，够不着的地方，你搬了折叠梯，自己爬上去用小刀一点一点刮掉的。你克服了自己的恐惧，爬到那么高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帮助，你自己做的就很好。”
    “点心，我说的东西不管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只要能在网上找到配方，你就能做得很好吃，说明你的学习天分很高。”
    “茶杯上洗不掉的污渍，是你换了好几种方法，一点点洗掉的，证明你很有耐心，勇于寻求问题的解决方法。你并没有因为第一次清理不掉，就放弃了清理。”
    龙唯一听得心脏狂跳，似乎有什么在她心中的灰烬里挣扎着，翻涌着，随时都有可能从那堆灰烬中飞出来！
    原来她这么好吗？有这么多优点？她并不是以为所有的？
    龙唯一身体轻轻颤抖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就已在身体两侧紧紧握住，指甲掐进掌心都不觉得痛。
    苗暄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秋离的意思。
    龙唯一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这件事对她造成很大打击，以至于她突然失去了所有信心。
    而秋离所做的，则是让多做一些能很快就看到成果的事，帮她一点一点恢复自信心，而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不断打击龙唯一。
    这样一来，肖潇说龙唯一的窗帘挂得很皱时，龙唯一会有那么大反应就可以理解了。那是她刚刚建立起的自信心！
    尽管龙唯一尽力克制了，可她的胸膛还是不断剧烈起伏，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仿佛要立刻跳出来，跳到太阳下，向所有人宣告，她还没有糟糕到一无是处！
    可没多久，龙唯一又“漏气”了，她摆摆手，“你不用再夸我了。”秋离的话给了她一些力量，可景炎的结局还在提醒她，她是多么没用，因为受不了他的冷落，就出去向陌生人诉苦，将自己陷入险境不说，还连累景炎为了救他而被方滕州枪杀……
    这都是她的错。
    看到秋离并不是要害龙唯一，而龙唯一也是真的出现了心理问题，苗暄不再纠结作业的问题，只给龙唯一定了规矩，每天给她和肖潇汇报作业进程。
    为了帮龙唯一打起精神，苗暄开始了个新的话题：“你们想好要考什么学校了吗？再过一个学期就要升高三了，大学我们是在一起上还是天各一方，现在就该做打算了。”
    “我要去烟大，那儿有最好的高等数学专业，我肯定是要去烟大的。”肖潇终于找到个能插话的机会，第一个举手表决。刚才的突发剧情看得她一头雾水。
    肖潇的回答早在苗暄意料当中，她嘟起嘴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呢龙唯一？”见龙唯一还沉默着不愿开口，苗暄便轻轻推了推她，“我已经选好学校了，在烟大旁边，中大的管理系我绝得可以进修一下，到时候校内考研有加分，基本十拿九稳。”
    “我？”龙唯一为难地蹙起一侧眉毛，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从前是因为成绩差，不管喜欢什么学校都没意义，总归是考不上的。
    自从成绩考过方悦之后，她就有了底气，就连那个精英群里的聊天，她发言频率也提高了。但后来想想，那又怎样，考上了好再好的学校，最后出来还是要为有钱人打工，而方悦就是那样的有钱人。
    她也没有什么喜爱的东西，自然不会考虑以后该去什么学校。
    “我和你们去一个学校就好吧……烟大或是中大，我都无所谓，只要能考进去就好。”龙唯一对这个倒不怎么在意。
    苗暄摆摆手，“中大有什么好的？其实我想出国留学的，那边教育就比较松，我表哥说，大家每天上午随便上上课，下午就聚在一起，找个咖啡厅，大家一起聊聊时事，喝点黄油啤酒什么的。”
    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学校？
    不对，应该说，竟然有这样的学校？
    龙唯一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灵光乍现的东西。
    “那你怎么还是选了中大？”她忍不住问苗暄，这样的生活可真是太新鲜了。
    苗暄摊摊手，肖潇却学会了抢答：“她家里长辈不让，毕竟是走爱国路线的。”她原本想多说几句，视线触及还揽着龙唯一的秋离，立刻变得言语不详。
    怪不得，苗暄家的家教一直很严，家中长辈也十分保守，自然不会让她出国接受“糖衣炮弹”。
    “不过时间还早，你还有一段时间考虑，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些优秀专业历年来的录取分数，晚点我发给你。你先写作业吧。”
    苗暄伸出手，掌心向上，“Givemefive！”
    肖潇立刻把手搭上，笑吟吟的盯着龙唯一，“虽然瘦了也很好看，但我觉得你脸上有点婴儿肥会比较可爱。”
    龙唯一笑，把手轻轻放上去，却不做保证。
    苗暄把龙唯一的表情看个仔细，确定再看不出什么后，不太放心地点了点头，“那你写吧，我和肖潇作业都已经写完了，就不在这儿陪你关禁闭了，我们今天原本打算叫上你一起去城郊看梅花的。”
    错过了一次游玩，龙唯一虽然觉得遗憾，却也没有特别在意，她还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也不太愿意走出去。
    她们两人对龙唯一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办法，在这里留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连杯水都没喝上就离开了。
    秋离站在龙唯一身旁，等她收回目送好友离开的视线，问她：“晚上做了什么梦？”
    龙唯一准备继续去进行自己没完成的工作——给栅栏刷漆。
    “不用去了。”秋离拦住她，“去写作业吧。”他走到龙唯一去后院的方向站住。
    “嗯？”龙唯一感到疑惑，“你不是说，生锈的栅栏影响到你练琴的心情了吗？”
    秋离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你不能永远逃避。我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认同你，但你需要的是自我认同感。”
    龙唯一低下头，“我没有逃避。”
    她心虚了。
    “你可以把顺序换一下。”秋离这么说：“不是每次方悦对你实施报复，而是你，你对她实施报复。”
    他的话立刻激起龙唯一巨大的反应：“我没有！”
    分明就是方悦，在她以为自己复仇成功之后，就会用更加残酷的报复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根本没有意义。
    “那就算了。”秋离倒是没有勉强。
    他这么简单就放弃劝说，让龙唯一有些不适应。
    她以为秋离会劝她打起精神，不要这么丧，毕竟今天他表现出了很温柔的一面。
    “换做是我，大概不会去救你。”秋离转身准备回屋子里，他一边走一边说：“我的生命已经交付给音乐，音乐之余才是属于你的。”
    龙唯一跟到一半的脚步顿住，留在原地再也走不动了。
    在她被方悦囚禁的时候，景炎没有必要救她的，可他去了。而她没有办法回报，反而从心眼里将自己视为弱者，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赎罪的轻松感……
    秋离的声音远远传来：“问题不在于你有没有能力去做，你不想去做了，没有勇气，就这么简单。”
    龙唯一没有动，站在风里，脸上没有表情，像座雕像一样被风吹着。
    她有勇气再一次对抗方悦吗？
    以什么作为勇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