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唯一景炎》第213章 生而为人

    “所以我要怎么办呢？”龙唯一低头看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双手，却被纱布包裹着，看不到伤处。
    她又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为了大局，为了人造人，又或是只因为方氏的强大，强大到她甚至不能告诉父母，害怕将父母也牵连进来。
    以妈妈的性格，要是知道她这半年来，受到了这么多委屈，说不定立刻就要冲过来把方悦告上法庭。
    然而那又怎么样呢？方家那么有钱，平息事情不要太轻松好吗？最多赔偿给她一点经济补偿，那些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的钱，拿来打发叫花子一样再次把她打发了。
    这样自取其辱很有意思吗？龙唯一早早就做了决定，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发生过什么，她不能让妈妈为她担心。
    这也是她愿意配合医生的治疗，努力康复的原因。
    “秋离，你说，我还有机会亲自报仇吗？至少也让我出口气。实在太憋屈了。”只有在面对秋离的时候，龙唯一才敢说这样的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着凤烨，哪怕知道他很关心她，龙唯一也不敢让他知道她心中的不甘。
    反正也没办法做到的事，何必说出来让大家一起难堪呢？
    秋离的反应十分冷漠，一丝同情也无。就在龙唯一以为他其实是对着小提琴睡着了，他却说：“就我所知，你连最经济实惠的复仇都做不到。”
    “经济实惠？”龙唯一被他怪异的说法逗笑了，“怎么个经济实惠法？”
    他从小提琴上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将琴弓和琴一起收进琴箱，这才用施舍的语气开口对龙唯一说：“深更半夜吊死在仇人家门口。”
    呃……
    好冷的笑话，龙唯一搓了搓双臂，“过分了过分了，我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呢，再说，这样报仇还有什么意思。”
    她只是随口说，秋离却似乎是当了真，正色对她分析：“别人这样做有意义，你就不用了。”
    龙唯一又被噎了一下，没被方悦的保镖打死，反倒快被秋离的扎心话噎死了。“凭什么嘛！”她还不服气，“我只是觉得死了不划算……”
    “你能半夜摸到方家？挂哪儿自杀？他们家那么有钱，能没有监控吗？到时候损了夫人又折兵，不仅不能报仇，死了还要被人笑死得荒唐。”在打击龙唯一的时候，秋离反倒不吝口舌了。
    哦，是这样啊。龙唯一扁扁嘴，这个解释也完全不能让她开心好嘛！
    还有，为什么这一次的人造人说出的话这么的让人沮丧。
    “不仅如此。”秋离的刀子还没发完，有继续捅她心窝子的嫌疑，吓得龙唯一恨不得把包成粽子的手堵到他嘴里。
    秋离却轻松挥开她的手，“面对现实吧龙唯一，你不仅没办法出气，以后还会更气。今天你奈何她不得，以后还要看着她结婚生子，日子过得比你好。”
    都是事实，事实也最扎心，令人完全无法反驳，即便捂住耳朵不听，那些事在心里都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
    龙唯一不得不承认，她有些绝望了。
    “说点开心的事吧……求你求你！”她讨好的两只手挤在一起冲他拜拜，“你让我多活两天，当个傻子多活两天吧！”
    “那你想吃什么？”秋离拿过龙唯一的手机，找出外卖订购软件里龙唯一经常选的那几样，一点不给龙唯一留情面的念出来：“芋头奶茶？芝士披萨？烤鸡腿、炸鸡排？要不再来两个双色旋风冰淇淋？反正不用你出钱，不吃白不吃。”
    龙唯一装作没听出秋离话语中的嘲讽，明显有些意动，刚要点餐，又听秋离说：“这么想，也许那位大小姐一辈子也不知道垃圾食品有多美味。”
    忽然完全不想吃了怎么办？
    她GET到了秋离的意思，方悦才不会像她一样，每天被这种事困扰，又因为垃圾食品开心。
    方悦吃不吃垃圾食品她不知道，但方悦的身材足以让学校九成九的女生自愧不如，其中就有她龙唯一。
    前段时间运动的成果已经被这两天的养猪生活毁了，龙唯一在被窝里挪了挪身子，幻想着自己身上肥肉荡漾的波纹。“随便吧，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家境比不过方悦就算了，还能说那是父辈的事，身材这事要怎么说？就是她不努力罢了。
    秋离从美食海中抽回视线，瞥了眼龙唯一，立马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都比不过她，何必还一直惦记着？那么痛苦是为了什么？为了用自己你努力之后的失败衬托别人轻而易举的成功吗？”
    龙唯一叹了口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夸：“你中文说挺好的，成语用得也很扎心……哦不是，我是说很准确。”
    秋离这个人造人男友长得很好看，但是有句话说什么，越好看的蘑菇，毒性越大，他就是这样。以前龙唯一觉得景炎是天下最爱嫌弃她的人，现在这个天下第一要转给秋离了。
    还有这个毒性还带腐蚀作用，分分钟侵蚀她的意志，让她有种好像去死一死的冲动。
    “呵呵。”秋离不说话了，手已经搭上刚才装起来的琴箱。
    龙唯一脑子里翻来覆去绞着乱成团的毛线，一会儿想想跟方悦的仇，一会儿想想景炎。
    她一直不动，秋离也不说话，双手一只在膝盖，另一只在自己大腿上，十指灵活地跳动，如同在钢琴键上弹奏。
    忽然，秋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将小提琴取出，架在肩头，搭上琴弓，开始演奏乐曲。
    这曲子起初断断续续的，前面一段重复了好几次，每次都有新的变化，大约是修改得满意了，后面便渐入佳境，所有音符都流畅起来。
    龙唯一怔怔地听着他拉出的曲子，随着音响思绪被牵动，不由得回忆起更久远的事。
    那是她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某个秋日的午后，她坐在爷爷书房的窗户下，地板冰凉，一片凋落的叶子落尽书房，飘进她的书本里。
    幼小的她突然意识到，人终有一天会死去，不管她活着的时候做了多少事，不管她和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都会有一天，她也变得像这片落叶一样，永远失去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她所拥有的，所喜爱的，所有纠缠一生的东西，再也没有意义。
    可笑她还没有死，却已经先要死心了。
    小提琴的声音戛然而止，龙唯一随即清醒过来，惊觉自己刚才差点竟被这小提琴曲带得想要轻生！
    “怎么忽然就开始拉了……”空调的暖风扫过，与回忆中的那阵风重叠，龙唯一的冷汗立刻冒出来了，“刚才不是收起来了。”
    她突然觉得这个人的琴声很古怪，总是听着就会牵动内心最不想回忆的东西。
    “有灵感了。”秋离没有理会她的惊慌，从琴盒里抽出纸笔，将曲谱写下来，就又要继续演奏。
    龙唯一慌忙喊停：“我饿了，不然咱们点外卖吧？”
    除了吃，龙唯一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让秋离停止对她的音乐熏陶，不管方悦吃不吃垃圾食品，反正龙唯一现在想吃点垃圾食品，不然心情好不起来。
    在秋离的“照顾”下，龙唯一终于在一周之后带着一身肥肉出院了。
    每天不运动，躺在床上吃吃吃，自然是积攒了一身储备能量。*
    肖潇和苗暄得知龙唯一从“老家”回来的消息，第二天就要上门探望，龙唯一却对着一柜漂亮衣服发愁。
    好看的都穿不上了，她扭扭腰，肚子上的肉晃三晃。
    等身镜里，那个肉嘟嘟的女生忍不住叹气。
    “你现在出来还来得及找双手套带着，但如果你继续爱抚自己的肥肉，不仅不能让它们消失，还会被你的两个朋友发现你住院的事。”
    气急败坏却也莫可奈何的龙唯一，只好随便找了件原本已经压箱底了的旧运动服，穿上之后还不放心，干脆把家里暖气也关了。
    这样等肖潇和苗暄来之后，发现她变胖了，她也能说是因为天冷所以穿得厚。
    寒假里大家都没什么事，一周不见，苗暄和肖潇都很想龙唯一，她换完衣服刚把手套戴上，就已经听到外面的门铃声了。
    路两边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路上最鲜艳的颜色除了充满活力的少女，就只剩隔一段路摆放一个的绿色垃圾桶了。
    “呀！”苗暄咋舌，“我还想见面先夸你瘦了，但是这样……”她拉着龙唯一的手抬起来，左右打量，“不行，我是在不能违背我的良心。”
    肖潇大笑，“就是，你怎么回事，不声不响的就说要回老家祭祖，偏偏地方也说不清楚，我和苗暄还以为你被人拐去山区卖掉了，担心了好久。”
    她推搡着龙唯一进屋，笑着说：“看到你这么胖，感觉我们两个白担心的了，要是真有人拐卖你，恐怕赚的钱都不够你的伙食费。”
    唉，还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暖气才关没多久，屋子里还热腾腾的，龙唯一自己也忘了这茬，三人先往卧室去了。
    苗暄要检查龙唯一的作业，肖潇则心系龙唯一的藏书。
    三人嘻嘻哈哈的往里走，客厅里毫无预兆的响起小提琴忧伤的曲声。
    “吓！”肖潇被吓了一跳，一转身才看到靠窗站着，正在拉小提琴的少年。
    苗暄也是刚注意到屋子里不止龙唯一自己，用眼神示意龙唯一，让她介绍这个人。
    “这也是我表哥，叫秋离，最拿手的就是小提琴。”龙唯一这么介绍。“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开始拉小提琴……”
    秋离脸上只有淡淡的疏离，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凉凉地告诉龙唯一：“我专精钢琴。”
    太不给面子了！
    龙唯一只好为自己的话做掩饰：“可是……可是你小提琴拉得很好，我就以为你……”
    “触类旁通。”秋离把琴收起来了，“不止小提琴，所有乐器我都会。如果你觉得这个水平就叫很好的话，只能说你是眼界太浅了。”
    哇！龙唯一恨不得把小提琴塞进秋离嘴里。
    苗暄见不得龙唯一被怼，笑笑地问秋离：“所有乐器都会吗？那可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