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常兄,你见外了!”长孙无忌一脸真诚地说道,“你我情同手足,小弟能帮,不用说,一定会尽力帮你。”顿了顿,接着又带着些许惋惜说句,“说实话,常兄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将才,谁知只做了个小小的玄武门守卫。这真让常兄委屈了,小弟也常为兄长叫屈呀!”
“贤弟过奖了!”常何谦逊了句,随即又不在意似地说道,“在下原是一降将,承蒙皇上不杀,后又深得太子赏识,提升为玄武门守将。官职虽低,尚能苟活于世,自当满足,更复何望!”
言罢,他故作洒脱地笑了笑,过后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兀自执杯饮了口酒。
长孙无忌了解常何,又听到他那声不满现状的轻叹,便知他说的是违心话。于是,抿了口酒,他两眼盯着脸色紫红的挚友,看透一切似的说句:
“常兄,这该不是你的真心话吧!小弟知道常兄胸怀大志,想建一番功业,博取高官厚禄,以光宗耀祖。如此,常兄又岂能满足这个职位呢!”
“知我者,辅机贤弟也!”沉默了半晌,常何坦白道,“正如贤弟所言,愚兄对身居如此卑职而感到有些不满与失望。”说罢,轻叹了声。
“常兄,何必叹息!”长孙无忌面含微笑地劝道,“天不负英才啊,常兄你的机会来了!小弟今番前来,是向常兄报喜哪!”
“何喜之有?”常何猜到长孙无忌将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却故作惊讶地问句,“在下近来不曾立功,哪来喜事?莫非贤弟是在逗我开心吧!”
“常兄,小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长孙无忌一本正经地答道,“此事与立功无关,是因为秦王越来越器重常兄了。常兄,你也清楚秦王是何等人物,要提携手下之人,还不易如反掌?秦王如此赏识常兄,只要常兄肯为秦王效力,加官进爵自然就不成问题。常兄,你说这非喜事乎?”
“到这会儿,愚兄我才算明白了,原来贤弟请我来这儿饮酒,是想替秦王做说客!”常何听长孙无忌这么一说,不由得变了脸色,冷笑道。
“常兄,你何故如此不高兴呢!”长孙无忌依旧笑着说,“小弟这样做,真心是为仁兄的前程着想呀,请仁兄能体察小弟这片心意啊!”
“贤弟,若愚兄没猜错的话,你该是受秦王之托前来游说我吧?”常何兀自呷了口酒,然后板着面孔问长孙无忌。
“不错!”长孙无忌坦白道,“不瞒常兄说,秦王念及旧情,特意遣小弟我来劝说常兄,请常兄能回心转意为秦王效命。不知常兄意下如何?”
“恕在下难从秦王之命!”常何两手一拱,毅然决然地答道,“在下虽曾为秦王部将,然今已是东宫之人,岂可背主而投他人呢?”
“常兄真乃忠义之士也!”长孙无忌赞了句,随即又劝道,“然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太子虽有恩于常兄,可惜其非明主也。秦王功高盖世,英明神武,有汤、武之雄才,日后必为大唐之主。若常兄能弃暗投明,为秦王效劳,岂用忧虑前程?到时必能高官厚禄,春风得意呀!”
“太子有恩于我,在下岂能负太子!”常何振声答道,“再者,太子虽不似秦王强势,然有皇上护着,当能稳坐东宫,继承大统,号令天下!”
“常兄此言差矣!”长孙无忌不轻不重地说道,“太子无德无能,战功远不及秦王,之所以能坐上东宫之位,仅仅是因为嫡长子这个缘故。如此,太子又怎么服众呢?相反秦王功德巍巍,深孚人心,朝中文武百官大都归附于秦王,争着为秦王效命。现今秦王府的势力已在东宫之上,纵使太子有皇上护着也难敌秦王。依小弟看,不出两三年东宫就得易主。到时太子不是被皇上下旨废除,就是……就是被秦王铲除!”
“何出此言!”常何突然作色道,“长孙大人,你身为大臣,怎能说这种话呢?这话要是传到皇上的耳边里,即便你是秦王的内兄,也难逃处斩。”
“常兄说的对,这话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诛灭九族!”长孙无忌点头说道,“然小弟依然敢对常兄说,因常兄乃忠义之士,岂会出卖自己兄弟!还有小弟视常兄为手足,为了常兄的前途命运,小弟敢冒死进言!小弟深知常兄乃太子心腹,若常兄将方才之言说与太子,小弟决不怪罪常兄!”
“是何言也!”常何见长孙无忌如此信任自己,内心很是感动。默然会儿,他语气坚定地说道,“贤弟如此善待常何,常何又怎能做小人之举!”
“常兄真乃义士也,难怪秦王如此器重常兄!”长孙无忌微微一笑道,“方才小弟冒死进言,不知常兄以为如何?”
“贤弟所言也不无道理!”沉吟了半天,常何才开口答道,“在下虽愚钝,然也能看出些端倪,太子的确难与秦王相匹敌。这东宫之位……”
“常兄既知这些,那还犹豫什么呢?”长孙无忌还没等常何把话说完,就急切地催促道,“秦王如此赏识常兄,常兄你就赶紧向秦王表忠心吧!”
“恕在下不敢从命!”常何脱口而出,“太子仁厚,对常何多加恩惠,常何实不愿背弃太子呀!”
“太子对常兄不过只是些小恩小惠,哪比得上秦王呢?”长孙无忌连忙亮出底牌,提高声音说道,“常兄,跟你直说吧!秦王已同小弟明说,只要常兄愿听从秦王差遣,秦王便可提携常兄,官升三级,大加赏赐!”
常何此人是个官瘾非常重的人,他一听说秦王可使自己连升三级,心就不由得动了动,那双被酒气染红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对乌纱帽的渴望。此刻,他虽什么也不说,他的心思却被明察秋毫的老友看得一清二楚。长孙无忌知道常何对官职动了心,心头不禁一喜,接着又劝道:
“常兄,小弟知道你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总希望能够身居高位为朝廷出力,以实现自己的志向。今秦王赏识常兄的才智,准备给常兄一展抱负的机会,常兄怎能轻易错失呢?再者,太子最终会被秦王击败,从而失去东宫之位。倘若常兄执意追随太子,到时非但不能加官进爵,享受富贵荣华,恐怕还得受太子牵连,贬职流放,甚至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呀。两厢一比,利害分明。常兄乃明白之人,还需犹豫什么呢?”
“贤弟言之有理!”考虑了好一会儿后,常何觉得长孙无忌说的在理,脑子随之一转弯,沉声说道,“跟着秦王的确更有前途,只是……”
“只是常兄不肯离开太子,让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不忠不义,对吧?”长孙无忌打断常何的话,明知故问道。
“贤弟,你也知道愚兄我这人最怕别人说闲话。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烁金,愚兄我能不怕吗?”常何呷了口酒,眉头紧锁着说。
“秦王何等英明之人,岂能不知常兄之虑呢!”长孙无忌呵呵一笑说,“常兄,跟你说吧,秦王充分考虑你的处境,不想让你公然离开太子,只需你的心归附秦王就够了。换句话说,常兄依然像现在一样守卫玄武门,依然同太子保持来往,只需关键时候奉秦王之命行事就可了。”
“这……”常何愣了下,随后又带着感激之情地说道,“秦王真是善解人意,令在下十分感动!”
“这么说,常兄你决定为秦王效命了?”长孙无忌眼睛一亮,很兴奋地注视着常何问句,一边提起酒壶亲自为常何满满斟上杯,又给自己添满。
“在下地位卑微,秦王竟如此器重,实令在下感动!”常何沉吟半晌,方郑重其事地答道,“若不为秦王效劳,在下便对不起秦王这番好意了!”
“常兄,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长孙无忌抑制不住兴奋地笑道,“小弟就知道常兄是个明白之人,懂得避利驱害,最终做出正确的选择。”
常兄却不似长孙无忌那般兴奋与喜悦,他什么也不说,只面色凝重地望着对面的好友那么淡淡地笑了笑,然后就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来,常兄,小弟敬你一怀,祝你前程似锦!”长孙无忌兴奋不减地高声说道,一边将酒杯高高举起。
“深谢贤弟美意!”常何挤出丝笑,向长孙无忌致谢。然后,他擎起酒杯,一仰脖子,咕咚一声把满满一杯酒干了。
接下来,两人一边饮酒,一边闲谈。长孙无忌因顺利完成了秦王所交给的任务而倍感轻松愉快,频频举杯邀常何饮酒,同时说笑个不停。常何平日不善言辞,这会儿又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压在心头上,就更加没了说笑的欲望和心情了。他只顾着举杯饮酒,间或搭几声腔,以免冷了场。
酒足饭饱之后,长孙无忌才拉着常何一道离开了冷冷清清的酒家。这时夜已深了,湛蓝的天空中高高地悬挂着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如水般静静地泻在地面上,把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长孙无忌心情特好,他踏着一地的月色,望着头顶那轮月亮抑扬顿挫地吟起诗来,雅兴极浓。常何是个粗人,他不懂那些平平仄仄的玩意儿,也没兴趣去问那些诗句的含义。他迎着清冷的秋风,沿着那条通往驻地的石径沉默不语地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来到分路口时,他向长孙无忌拱手告辞。长孙无忌似乎兴犹未尽,他见常何与自己道别,有些不舍地与他回了个礼,然后拐个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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