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弘基如此坚持,李元吉气急败坏,举槊朝跪在他跟前的老将军刺过去。就在这危急时刻,忽然从后面传来一声断喝,四弟休得无礼。李元吉见太子哥哥来了,也就不敢再为所欲为。他狠狠瞪了眼刘弘基,收回了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马槊。李建成见李元吉要杀刘弘基,既吃惊又迷惑不解,就问刘弘基犯了什么过错。刘弘基向太子揖了个礼,然后起身把方才之事如实向太子殿下禀奏了通。李建成听了,一把握住老将军的手,很感激地说了句多谢将军相阻,不然就中刘黑闼之计了。接着,他又教训了四弟几句,不过语气并不严厉。李元吉知错,也就欣然接受了大哥的批评。
一会儿后,李建成便高高地挺立在城墙上,对着范愿哈哈一通大笑,然后扬声对城下汉东军说句你等转告刘黑闼,他的诡计已被本宫识破了,不必再徒劳了。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城下范愿听了,恼怒不已,却又不能怎么样,只好乖乖地引兵回营去了。
刘黑闼听说李建成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不由恼羞成怒,忍不住拍案大骂了通。待情绪平静之后,他又一头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沉思默想起来,脸上凝着层愁云。思谋良久,他也未能另辟蹊径,找到更好的破敌之策。最后,他一咬牙决定再次亲自率军向李建成挑战。
拿定主意后,刘黑闼就把范愿、董康买、刘十善等人召集到他帐内,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决定。刘十善血气方刚,巴不得能够与唐军决一死战。因而听说兄长准备出战,他兴奋不已,立即表示支持。董康买默然许久,才提出自己的看法,认为李建成不会出城迎战,大军前往又将是无功而返,与其如此,倒不如守在营寨中,以养精蓄锐,等待良机。
刘黑闼听董康买说这种泄气话,心里自然不高兴,他沉着张脸反驳了他几句,然后又将眼光移到一声不吭的范愿身上,范愿心里也清楚,其实董康买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可他知道汉东王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倒不如顺了他好,省得遭他白眼。这么一想,他便对刘黑闼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刘黑闼见范愿与自己同一条心,不禁一阵欢喜,那绷紧的面部肌肉也随之松弛了许多。接着,他便心情愉快地向众将布置战前各项任务。
第二天,当太阳沿着湛蓝的天空爬到三丈高时,刘黑闼率领近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昌乐城下。布好阵后,他便命大将曹湛引兵挑阵。
唐军见城下汉东兵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边扯着喉咙叫骂,胸中不免生出股怒气来。他们一个个巴不得杀出城去,把那群狗娘养的脑袋砍下来喂狼。于是,他们立马纷纷向主将请战,情绪十分高涨。军兵们的决心和斗志似乎把李元吉和李艺俩感染了,他们即刻策马前往太子营署请战。
李建成瞧见四弟和燕郡王,就知道他们是来向自己请战,因而还没等他俩把话说出来,便先开口强调任何人不得违令,否则按军法处治。李艺听太子殿下这么一说,也就不敢再开口,只露出一脸的无奈和失望。李元吉仗着跟太子哥哥那层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关系,不顾李建成的警告,仍旧代将士们向他请战。李建成知道李元吉固执任性,不给他脸色是劝不住他。因此,他立即板起面孔,目光严厉地注视着四弟,大声呵斥他几句。李元吉见太子哥哥动怒了,也就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往下说,心有不甘地嘟哝了声,退到一边去了。
李建成见四弟终于肯服从自己,心里头泛出丝喜悦,脸色也随之缓和了许多。沉默了会儿,他眼含微笑地瞅瞅李元吉,又瞧瞧李艺,先是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他们一顿,紧接着又斩钉截铁地叮嘱他们决不能出城迎战刘黑闼。李元吉和李艺见太子殿下态度如此坚决,也就只好奉命而去了。
守城将士得知太子不许他们出战,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不过,在刘弘基等将领的劝说之下,他们的心绪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开始专心奉命闭门坚守。只是听到城下那一阵阵越来越难听的谩骂声时,他们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末了也顾不上斯文,以牙还牙地回击对方,大骂刘黑闼这群反贼。
刘黑闼心胸豁达,压根就不在乎唐兵的辱骂,他所在意的是他们的行动。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城内唐军迟迟不肯出城迎战。为此,他心里是又恼又急,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勒马团团直转,一边不时挥刀指着部下大声喝令给本王骂狠狠的骂。于是,那谩骂之声就越大了,简直要把天顶给掀翻。尽管如此,那扇朱色的城门依然紧闭着,不见半个唐兵出来。这很大程度上挫伤了汉东军的锐气,他们骂着骂着就没心气了,回荡在头顶上空的声响也随之减弱了不少。最后,他们就不想再做这泼妇之所为,纷纷请求汉东王下令攻城。的确,此刻他们宁肯战死,也不想再做这掉价的事儿。
听到将士们一浪高过一浪的请战呼声,刘黑闼居然一点儿也不兴奋,面色倒是越发的阴沉起来。说实话,他不是不想攻城,而是真的不敢这样做。因为他清楚李建成手下人马比自己多了一倍,而且又以逸待劳,各方面都占了绝对的优势。倘若此时率军进攻,非但攻不下眼前这座极其坚固的城池,而且还得遭受不小的损失。因此,他只能冷了将士们的一腔热血,迟迟不开口下达攻城命令。将士们知汉东王不想攻城,心气一下子就全泄了,他们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不拉叽地低垂着脑袋懒得骂了。还有不少士卒一松劲,索性就坐在冰冷的地上歇息了。
这时,太阳已不知不觉地爬到了天中央。刘黑闼举目看看头顶那轮缺少热量的太阳,又望望面前这些萎靡不振的士卒,不由重重叹息了声。默然良久,他终于作出了撤军的决定。于是,他像跟谁赌气似的挥鞭狠狠抽下马背,朝营寨方向飞奔而去。紧接着,所有兵马也跟着汉东王返回营寨。
几次三番未能引唐军出城交战,这使刘黑闼非常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他陷入到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之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依现在的形势来看,李建成决不会率军出战,因此自己要想夺取昌乐,就只能采取主动进攻的策略。可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攻城已非易事,更兼有魏州田留安这只躲在后面的黄雀。一旦汉东军发动攻城战,田留安必定闻讯引兵赶来,到时他就得面临腹背受敌的险境了。他明白,以自己这五万人马是很难挡得住两股唐军的夹击,到时定当惨败。然而事到如今,他不主动进攻李建成,那就只能守在营寨中坐以待毙了,因为所剩粮草仅能维持三天了。也就是说,三天过后军中得断炊了。这将士没得饭吃,那还不得大乱。军心涣散,比什么都可怕,到时候将不战而自溃,甚至会揭竿而起。
想到这儿,刘黑闼那两道浓眉就快拧到一块去了,愁云罩住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头倒靠在椅背上沉思默想起来,搜肠刮肚地思谋着摆脱眼前困境的良策。正在这时,范愿从北风呼啸的帐外走了进来,拱手向汉东王施了个礼。刘黑闼见是范愿,脸上闪过丝笑容,挥手示意他在自己身旁的凳子上就坐。范愿道了声谢,上前一步在那把铺着红锦缎的团凳上坐下。他两眼望着眉宇之间凝着层忧愁的汉东王,心里明白他在为何事而发愁。是呀,现今部队被阻在昌乐城外无所进展,且军中粮草即将用尽。面对这种境况,搁在谁头上都得愁死!
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刘黑闼先开口向范愿问计。其实范愿也是智穷计尽,拿不出破敌之良策。他被汉东王这么一问,也不由得皱起来眉头。默然良久,他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就劝汉东王引兵退守毛州,来年再取魏州。刘黑闼听范愿这么一说,面色就益发凝重了。他不是没想过撤军之事,只是打心里不肯无功而返。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担心李建成趁自己撤退之际率军追击。正因如此,不管范愿怎么劝,他就是不同意引军往毛州撤。范愿见汉东王不肯采纳自己的谏言,无奈地轻叹了声,神色变得十分忧虑。过了会儿,他转念一想,又劝汉东王强攻昌乐城。
不撤军,那就只有主动进攻这条路可走。范愿以为汉东王该会当机立断,作出攻强的决定。可这一回他想错了,汉东王并没像以往那样处事果决,而是犹豫不决起来。他知道李建成处事谨慎,不可能会让自己有机可乘。如此,强攻必败。范愿见汉东王攻也不攻,退不也退,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恭敬而又温顺地向汉东王请教,问他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困难。刘黑闼也是一脸茫然,拿不出摆脱困境的办法。沉默许久,他不胜其烦地摇摇头,然后含糊其词的回答范愿,说到时办法总会有的。言罢,他动身朝帐外走去。范愿叹了口气,跟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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