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东军营地到下博城不过十余里,曹湛的骑兵队很快就飞到了城下。这时正值午后,守城唐军处于相当松懈的状态。因此,他们突然看到敌军前来,不免有些惊惶失措,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抓起刀枪跑向城门。与此同时,身材魁梧的军头翻身上马,用力抽打着马背,朝淮阳王的营署飞驰而去。不一会儿,他便跳下马,撒腿跑进散发着淡淡香息的堂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向淮阳王禀报军情。
李道玄听说曹湛引军前来挑战,不由大吃一惊,眼里掠过一丝惶恐。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墙壁,取下铠甲披上。接着,他手执大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署。这时,一名随从牵着匹毛色乌黑闪亮的胡马走了过来,把它交给淮阳王。李道玄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扬鞭一抽往东门方向飞奔而去。一会儿后,他就跑到了城楼上,俯身往下一瞧,那张绷紧的脸蛋即刻松弛下来,露出丝轻松的笑意。因为城下敌军不过五千而已,对他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对着城下的曹湛哈哈大笑,用轻慢的言语激将他攻城。
曹湛看见李道玄如此这般轻狂,就知道他是个缺少智谋的武夫,在心里狠狠地鄙薄了他一番。然后,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令手下骂阵,专门辱骂淮阳王。李道玄听了,气得哇哇直叫,当即率军出城。曹湛见李道玄引万余兵马出战,不惊也不惧,反倒生出几分欢喜来。他冲着手下大喝一声,策马舞枪直取李道玄。李道玄见了曹湛,二话不说,举刀就朝他劈过去。但听当得一声巨响,阴沉沉的天空下闪耀着无数颗金星。
两马相交,大战起来。李道玄武功着实了得,手中那把大刀使得呼呼生风,快如闪电,招招欲置人于死地。不过,曹湛也非等闲之辈,那条长枪如龙蛇般腾挪翻转,甚是厉害。两将斗过百余回合,也不分胜负。曹湛本是个好斗之人,自然不想轻易败在李道玄手下。然而,就在他斗得正酣之际,耳边突然回响起了汉东王的叮嘱。于是,他顺势虚晃一枪,跳出三丈之远。接着,他一面策马往前跑,一面喝令部下人马撤退。
李道玄见曹湛败在自己手下,兴奋得直哈哈大笑。他瞧见汉东骑兵落荒而逃,大喜,立即命军追击。可惜的是,曹湛的铁骑实在是太能跑了,不一会儿就绕过了弯道,跑得无影无踪。李道玄见汉东兵已逃走,也不再追,而是带着一份胜利的喜悦引兵回城了。
这一仗虽未斩杀几个汉东兵,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胜利,却给了李道玄一个极大的鼓舞,他从这次短暂的交锋中看到了汉东军的实力,以为他们不过如此,根本就不是大唐将士的对手。于是,当下他心里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准备率军前往关隘处挑战刘黑闼。
前番史万宝因淮阳王不肯出战而郁郁不乐,这回得知李道玄要出战了,该欢呼雀跃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一听说淮阳王要出兵攻打刘黑闼,就慌忙跑来劝阻。李道玄见史万宝一个劲儿劝自己不要出战,心里是又恼又困惑,大声质问他:
“将军前番争着闹着要本王出兵攻打刘黑闼,今日本王欲率军前去,你为何又要劝阻,这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回禀淮阳王,在下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情势有所不同耳!”史万宝挺直腰板,拱手解释道,“前日在下劝您率大军攻打刘黑闼,是因为贼军刚到,立足尚未稳,可乘机一举击败他们。然今已过数日,敌军营寨已固,军心已稳,加之关道险峻,易守难攻,故而不可贸然出战!”
“贼军兵马不过两万,且为乌合之众,岂是我大唐将士的对手,哼!”李道玄从鼻子里冷哼了声,一脸不屑地说,“就算刘黑闼营寨坚固,深沟高垒,也挡不住本王三万精兵的猛攻。到时,本王一定能打他个落花流水,把那些可恶的突厥反贼统统杀掉!”
“刘黑闼兵马虽比我军少些,可他们皆骁勇善战,士气高昂,尤其是那些突厥铁骑。故而,淮阳王您切不可轻敌呀!”史万宝郑重其事地答道。
“此非本王轻敌,实乃贼军不堪一击!”听到这话,李道玄颇不高兴,沉着脸说,“兵法云乌合之众,斗志不盛。故而,本王一战可擒刘黑闼!”
“刘黑闼手下人马虽有突厥兵,然决非乌合之众,也不像淮阳王您说的那样斗志不盛,可轻易击败。”史万宝不以为然道,“相反,在下以为贼军极具战斗力,再加上坚固的营寨和险峻的关隘,即便我军倾城而出,拚死一战,也未必能取胜。在下请淮阳王谨慎应敌,切不可贸然出兵哪!”
“史将军,你乃本王副将,自当与本王同仇敌忾,何故长他人志气威自己威风!”李道玄瞪了眼史万宝,气忿地质问句。
“淮阳王,您误会了在下的意思!”史万宝见李道玄生自己的气,慌忙诚惶诚恐地拱手解释道,“在下身为大唐武将,又深受皇上厚恩,自当为朝廷舍命御敌。今奉皇上之命前来辅佐淮阳王,定当与您同心协力,共同击退贼军。方才之言,乃是实情,而决非长他人志气,请淮阳王明鉴!”
“将军既知为本王副将,那就请尽心尽力辅佐本王,一切听从本王,不得有异议!”李道玄目光冷峻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老将军,沉声说道。
“在下奉皇上手敕,可参与军机决策,淮阳王岂可将在下撇开而独断专行呢?”史万宝变了脸色,生硬地反问句。
“史万宝,本王知道你仗着皇上对你的宠幸,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处处与本王对着干。”李道玄冷笑一声说道,“可你别忘了,本王是行军总管,是主帅,军队一切行动由本王说了算。你只是个副将,没有决策权。你的建议本王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你若胆敢跟本王分庭抗礼,当心你的脑袋,哼!”
说着,李道玄霍地从腰间抽出利剑,啪地一声重重在搁在几案上,紧盯着史万宝的目光中透着股杀气。史万宝见淮阳王如此强硬,甚至可以说是凶残,心头不由咯噔了下,眼睛不由地移向淮阳王身边那些孔武凶猛的贴身侍卫。他心里清楚,此时若再跟淮阳王斗下去,很可能会丢掉老命。明哲保身,他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再跟血气方刚的淮阳王较量了。沉默了好半天,他才用缓和的口气对李道玄说句:
“既然淮阳王如此坚持己见,定要率军出战,在下也不敢再劝阻了。好,淮阳王,在下服从你的决定。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将军请说吧!”李道玄看见史万宝终于向自己屈服了,心情一下子就畅快了许多,俊秀的面庞上绽出丝笑容,口气也温和了不少。
“刘黑闼为人奸诈,在下恐其乘机遣军偷袭城池,故而,在下以为不可全军出动,当留军镇守。此乃在下所求之事也!”史万宝从容答道。
“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考虑了好一会儿,李道玄应允道,“好,既然将军不肯出此,那本王就命你率部下人马留守城内,以防贼军偷袭。”
“遵命!”史万宝拱手应命,瞧着淮阳王的眼神有些异样。默然片刻,他又不怀好意似地问句,“淮阳王手下兵马不足两万,可胜贼军否?”
“兵不在多,在于善战!”李道玄想也不想,很自信地回答道,“史将军,请放心,本王定能一举歼灭刘黑闼。你就准备张罗庆功宴好了,哈哈!”
“是,淮阳王!”史万宝心里清楚这庆功宴根本摆不成,嘴上却附和道,“淮阳王骁勇善战,当击败贼军。在下将备置酒菜,以迎大军凯旋归来。”
“好,那就有劳将军了!”李道玄诚心诚意地说了句,然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径直往营署外大步走去。他决定立马召集部下,前往贼军营寨。
史万宝也跟着走出了厅堂,立在石阶上望着淮阳王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浮出丝冷笑。接着,他便迈开大步,朝自己的军营走去。
来到营中,史万宝便把他的亲信王挺坚唤到帐内,向他宣布淮阳王准备出战的消息。王挺坚虽是粗人,却也颇懂谋略,得知此事后不由惊道:
“将军,此时不该出城而当坚守不战,以怠贼军呀!今淮阳王贸然率军出战,将军您何故不劝谏呢?”
“非老夫不肯进谏,实乃淮阳王刚愎自用,听不进老夫的良言哪!”史万宝叹口气说,“不瞒你说,老夫为此事差点掉了脑袋,唉!”
“淮阳王年轻气盛,不谙韬略,且又固执己见,实难堪大用呀!”王挺坚两眉紧锁,一脸忧虑地低声说道,“皇上命淮阳王讨贼,不免有失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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