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四个月过去,赫连容带着北狄新王的投降书从北疆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将军张升的骨灰。话说在赫连容快马加鞭赶到北疆的时候,见到张升的尸首除去摔得面目全非外,几乎没有腐烂。大概是要多亏北狄地处北方,即使是八月底的天气也已经有些凉了,才未导致尸体腐烂。为此赫连容当即给褚俊传了消息,请求将张升将军的尸首火化,以免腐烂,是对死者的不敬。收到消息后,褚俊也同意了。才会有今日赫连容带回张升骨灰一事发生。
当赫连容进城之时,石嵩封皇命迎接。
众人都知道,皇上没有兄弟,石嵩是亲封的异姓亲王,在朝中的权利仅仅低于褚俊。
“皇上命本王迎张升将军回府。”
赫连容翻身下马,从副将手中接过一个黑漆盒子,里面装着的就是张升的骨灰。
詹家获罪之时,并没有牵扯到张家,原因不过是因为太后与将军张升才得以保全,如今将军战亡,太后病重,张家却再也没有人可以支撑。
褚俊的旨意随之而下,风张升为护国公,风光下葬。
于此同时,病重中的太后终于得到消息,当场悲伤过度昏厥。至此病情愈演愈烈,整整昏迷三日才醒,醒来得知张升的骨灰已下葬于张家的祖坟。
“皇上呢!哀家要见皇上!”
“太后节哀啊,太后,您要保重身体。”
张珊英本身脾性就不好,哪里又会听别人的劝说,“哀家要见皇上。”
宫女无法,只好打发了奴才来御书房请皇上。
北狄俯首称臣,褚俊并没有感觉到开心,相反十分难过,大概是因为舅舅战死的缘故,对那个民族没有办法保持良好的心态。
夏念在一旁坐着,随手翻着北狄新王递给褚俊的投降书,上面清楚写道愿意以盛泽皇帝为尊,年年岁贡。
想起赫连容到达北疆军中后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禁感慨,却是是个将军,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心机用尽收复了军心。然后风驰电掣般出兵北狄,在北狄还未从丧失君王的悲痛中缓解出来时,再次给与重创,自此北狄一蹶不振,甘愿投降。
只是这份投降书的效用会保持多久,十年二十年,没人得知。
只希望战火不在,北疆的百姓能安居乐业。
“皇上,太后请您过去。”
褚俊如释重负,他等了那么久该来的还是来了。“朕即可过去。”
“褚俊。”
夏念有些担心,在他临去西乾宫前将他叫住,凤眸中满是关怀。而褚俊只是摇摇头又点点头让她安心,“你放心,我没事。”
西乾宫寝殿,褚俊坐在榻前,看着昏睡中的母后,心中隐隐难受。自己从小由桂妃抚养长大,跟她本就不亲近。后来桂妃去世,母后对他十分严厉,便更是叛逆,后来离宫再回来已经长大,也不能时常见到母后,两人的关系也难以修复。加之母后为了张家,野心勃勃甚至妄想插手朝政,这些都令褚俊费解。
在他看来,念儿没有野心却不得不走到权利的巅峰,运筹帷幄。母后却不同,母后明明没有实力,却妄想左右朝政。
“母后醒了,可要喝些水?”
张珊英打掉参汤,眼神充满怨恨,“哪里敢劳烦皇上,哀家怕折寿!”
她的话十分伤人,褚俊眼中闪过痛色,“母后!”
“皇上,哀家想问你一问,张升将军是何时去的,哀家怎么不知?”之前听说赫连容从北疆大胜而归,便好奇他是何时去的。当听小宫女提到张升将军与北狄皇帝同归于尽时,简直难以置信。然后才发现小宫女慌乱的样子,恍然明白,怕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只是瞒了她一人。
威逼利诱从小宫口中将自己想知道的全部了解才发现,原来哥哥战死北疆后,皇帝便派了赫连容去收拾残局,顺便将哥哥的尸首从北疆带回。
而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哥哥一面。
“四个月前,朕得知舅舅战死北疆,便派了赫连容去。”
他好,他好,竟然毫不掩饰。
明明是哥哥杀了北狄的君王,为何是赫连容居功,凯旋而归。而她的哥哥却被装在小小的罐子中埋于黄土之下。“皇上,你眼中还有没有哀家,他是哀家的亲哥哥,是你的亲舅舅,你怎么好瞒着哀家,装作没事人一般!”
“母后别激动。”褚俊见她是真的难过,也于心不忍,当初怕的就是像现在一样的情形,怕她病情加重。“母后身体一直不好,朕不是瞒着母后,只是怕母后伤心过度,身体撑不住。”
张珊英一阵急促的咳嗽,好半天才停。“皇上,哀家知道你跟我不亲,你自小亲近桂妃,可你也别忘了,桂妃也是张家人。”
看着巾帕中的鲜红血迹,褚俊心如刀割,“朕一直记得,朕对张家还不算宽厚嘛,如今舅舅就算去了,可拼死保全了张家的荣耀,即使有一天张家衰落,荣耀却不会随之衰落。”
怎么没听说,护国公,死后的尊荣有何用!
“哀家乏了,皇上回去吧。”
见她真的不愿再说话,褚俊只好交代了宫人仔细伺候着,“儿子告退,母后好好休息。”
安静下来的寝殿中,张珊英望着帐顶。“先皇,你在那边与桂妃可好,臣妾去了会不会打搅到你们,又要着你厌烦了。”
“咳咳。”几声咳嗽,张珊英再度昏厥,唇边却挂着一个浅笑。她似乎梦到了年轻的时候,先皇陪在她身边,桂妃也在,而她腹部隆起,记忆中那时候正巧怀的便是褚俊。怀着褚俊的十个月是她最幸福的时候,皇上对她很好。只是褚俊一出生皇上便将他交给了桂妃抚养,自此后她便恨,好恨。
恨先皇偏宠桂妃,恨褚俊与她不亲。
后来,哥哥看重权势,她便一步一步走向不归路。她看重权势,自恃手段灵活心机颇重,可其实跟夏念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算。那女子不同,她有着一切,缺不在乎。如果有一丁丁点的在乎权势,她便不会倾国为嫁,甘愿做皇后陪在心爱人的身边。
慢慢睁开眼睛,张珊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做了个梦。想起最后梦到的夏念,她才觉得自愧不如。
想起褚俊与夏念在一起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幸福,她不懂也不明白,他们为何可以为了彼此牺牲那么多。
褚俊可以放弃佳丽三千,而她可以放弃手中握着的权势。
看来,真正看不透的还是自己,临死怕是也看不透的。
喉间发甜,张珊英急速的咳嗽着,一口口的鲜血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吓坏了进来侍奉的小宫女。“太后!太后您怎么了!”
西乾宫寝殿,张太医跪在褚俊面前,“臣无能,太后娘娘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褚俊看不出什么表情,木然的呆坐在椅子上,夏念立于一旁,安抚性的轻轻怕打着他的肩膀。忽然,纤细的手被包裹,触及一片冰冷,夏念惊诧,却听他说,“念儿,你去看看,我只信你。”
“好。”只要是他的请求,夏念多不会拒绝。
来到床边,夏念一一查看,最后将手覆在张珊英的脉搏之上,心中骇然。一个人即使病重也无妨,只是不能没有求生的欲望。一旦不想活,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即使大罗仙丹也无用。
看着她颓然的表情,褚俊已猜到大概,却仍不死心的问道,“怎样?”
夏念只能默默摇头,“张太医所言不错,臣妾没有办法。”
即使强行施针救治,留下来的也顶多是具空壳子,那样对太后太残忍,还不忍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皇上要保重身体。”
夜半,殿外传来慌乱之声,夏念披衣起身,之间小城子跪在殿门外,见到她出现便道,“娘娘不好了,太后她老人家崩了。”
跟在夏念身后出来的便是褚俊,他在听到小城子话后,不有自主的往后退去,身体一晃头晕目眩。幸亏夏念眼明手快将他扶住,小城子也膝行上前,将他扶稳,“皇上节哀!”
这样的打击放在谁的身上也都无法承受,褚俊他终究不是神仙,肉体凡身的他懂得凡间亲情。先是舅舅战死再是母后崩世,再好的心里承受力也是承受不了的。
“你要注意身子,不能伤心过度。”
褚俊的身子自霍城受伤以来便一直不好,总是小病小痛不断,傲雪也一直奉夏念的命令为他调理,却始终不见好转。傲雪只能说,当时受伤太重,伤了内里,捡了条命已是不易。
褚俊虚弱一笑,“我没事,念儿莫要担心。”
没事没事,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佟喜为他更换了衣物,起身朝西乾宫而去,临走前褚俊让她再休息一会儿,不急着去。只是,他这样夏念怎能放心,连忙换了孝服,匆匆往西乾宫赶去。
当她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褚俊跪在太后的榻前一动不动,任谁劝说都无用。
“皇后娘娘,您去劝劝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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