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陵记凤流觞张若水》第100章 （一）圆鼓鼓的大球

    青城山，上清宫外。
    韩羽萧一见孙亦皓的人影立刻汗毛耸立，一把将凌天霜揽到自己身后，心跳剧烈地注视着孙亦皓凛冽的目光。“来人，拿下他们——”陈悦朝两人一指。
    顷刻间，伴随着哒哒的踏步声，白衣青城弟子便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两人皆是一惊，韩羽萧迅速抽出纯钧剑挡在身前，没有丝毫束手就擒的意思。
    另一边，倾璇见二人自己逃了出来，秋波一传，便寻着孙亦皓分神的时刻逃走。哪知孙亦皓极为敏感，怕他是报了宁枉勿纵的想法，刚才还对倾璇以礼相待，此刻却忽地一下雷霆一掌击来。
    倾璇身轻如燕，侧身一躲避开了孙亦皓的掌击，不过被掌风擦挂了一下。莲足轻点，腾身飞上青灰瓦，她迅影一般闪到孙亦皓对面。
    与此同时，仿佛是有一个圆鼓鼓的大球从房间里滚了出来，实则是听到了异动的万俟珏从房间里奔出。他挥动蒲扇般的宽袖，像匹脱缰野马一般横冲直撞，看似鲁莽，却是将围来的青城弟子悉数掀翻，为韩羽萧打开一条通路。
    万俟珏气喘吁吁地停下，脸上的横肉一抖一动。“师父，你这样没问题吗？”韩羽萧问。“别管我！”他一边粗重呼吸，一边提防着有人攻来，“你们快走，青城弟子都被孙亦皓蛊惑了，不要伤他们，你们尽管逃。”
    倾璇也倒退几步，与万俟珏并肩而站，挡在韩凌二人身前。她微微侧脸，清丽无双，道：“韩少侠，我信任你。快御剑，带天霜走。”
    “呵呵呵呵，”孙亦皓狂笑不止，“韩羽萧凌天霜尽管走，我不留他们，倾璇姑娘，你不明白吗？我要的，是你的手中的凤凰木。”
    “倾璇姑娘，羽萧，你们三个人快走，孙亦皓交给我对付！”万俟珏摆开阵势，摩拳擦掌。孙亦皓却是一脸轻视，道：“万俟师弟，莫要勉强啊。”万俟珏冷哼一声，道：“上次不过念及同门之谊，这次我不会手软。”
    韩羽萧迟迟不动，道：“师父不妥，你还有伤。”“磨蹭什么！”这次骂他的是倾璇，外表看似弱风扶柳的女子，照着他的胸膛结结实实给了一掌，将韩羽萧击退了三步。韩羽萧捂住自己衣襟的地方，神色惊讶地望了一眼倾璇。
    “韩少侠，她交给你了。”倾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接着，便是惊鸿转身，滴翠青笛顺势从袖中滑出。“倾璇姑娘，看来你想抵死顽抗啊？”狠毒如同毒蛇，蔓延在孙亦皓的眼睛里。倾璇扬眉一挑，道：“上青城山那刻，我就没想过或者走出去。”
    “哼，你死了，凤凰木不照样是我的。”说着，孙亦皓凌空一扑，转眼间便召唤万剑，恍如碧落从天而降的万道冰棱，簌簌地朝万俟珏倾璇二人袭来。韩羽萧已然祭出纯钧剑，抱着凌天霜跃上纯钧剑，御剑在天，二人艰难穿过剑雨，一路朝青城外飞去。
    倾璇已然置身流矢，蛾眉一蹙，挥着青笛想拨开剑阵。然而万道光剑密密麻麻，根本不是她可以闪避的。
    “哼，”万俟珏从容一笑，“临兵斗者，列阵在前！障！”两人足下骤然生出一道阴阳太极鱼光阵，二人周围凭空生出一圈紫光熠熠的屏障，将凌空刺来的万剑全部弹开。万俟珏支撑着屏障，龇牙咧嘴，脚下难以控制地颤抖。
    “万俟道长……”倾璇见他神情痛苦，自己一事不做却要赖他护佑，顿时有些愧疚地低眉，“抱歉，连累了你。”
    万俟珏勉强地笑了笑，道：“有何连累，我本就不满师兄今日所为。”接着，万俟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息说话：“我知道，你把那物交给了羽萧，你才无所顾忌。”
    倾璇瞠目一惊，却又立马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情，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前辈一起与我拖住了孙亦皓了。”
    利剑与屏障相抵，同归于尽，只留一缕青烟。倾璇毫发未伤，万俟珏倒是费力，几乎绷紧了全身的经脉。
    “蚍蜉撼大树。”孙亦皓冷声道，移形换影，霎时幻化出多个分身，看得二人头晕目眩。一道人影越来越接近二人，万俟珏扭动胖躯使出一招太极揽雀尾，本是朝那人化柔为刚的一掌，不料却扑了个虚空。
    猝不及防，真身在他背后。孙亦皓朝万俟珏脊背上的穴道劲指几点，万俟珏骤感浑身血脉不行，经脉封塞，根本使不出力来。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全身皮肤迅速红肿，咚地一下倒在地上，七窍开始向外溢血。
    “啊！”倾璇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孙亦皓呼啸而来，根本不容倾璇吃半点甜头。倾璇转身朝后飞开，青笛剑软如蛇信，朝着孙亦皓便金蛇狂舞一般偷袭而来。
    孙亦皓哪在乎这点雕虫小技，空手接过青笛剑一拽，倾璇整个人被他重重砸在地上。孙亦皓上前便钳住倾璇的右手，只消轻轻一捏，就捏碎了她的腕骨。
    “凤凰木呢？交出来！”孙亦皓低吼道。倾璇剧痛难忍，却始终不肯松手，因为，她要为韩羽萧的逃脱拖延时间。“哼，顽固！”孙亦皓眉眼一燃，拽住倾璇胳膊用劲一扭，只听得嘎吱嘎吱的骨头碎裂声，倾璇的整条胳膊的骨骼都被他捏成了粉末。
    “呃……”倾璇忍不住痛吟，只觉得右臂痛得如同撕裂，皮肤开始渗出紫红瘀血，已经感觉不到衣物的摩挲了。
    倾璇五指松开，袖口也被孙亦皓检查了一番，绝无凤凰木。孙亦皓一把将嘴唇发白的倾璇扔在地上，望着韩羽萧飞去的方向，恶狠狠地道：“他们，东西在他们那里。”说罢，孙亦皓凝气为念剑，只需一瞬便冲入了云中。
    此时此刻，纯钧剑撕开浮云一路前冲，韩羽萧摊开掌心，被雕成木兰之状的凤凰木钗安静地躺在他手中。韩羽萧回眸瞥了一眼身后环住他腰的凌天霜，暗忖道：“倾璇姑娘，师父，我一定不负重托。”
    青城山，上清宫广场。万俟珏全身沾满血污，他已然气息全无，凸起的将军肚再无半点起伏。不远处，倾璇费劲地用左手撑地坐起，右臂的断骨之痛没有丝毫消减，她喘了几口气，还想自己折腾着站起来。
    而这时，一玄一白的身影从天而降。张若水一落地就发现了倒在一摊血污中的万俟珏，龙渊剑一收就冲了过去。“师父，你怎样了？”张若水蹲在万俟珏的尸体旁，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什么动静都没有，张若水骤觉头皮发麻，再忐忑地试试万俟珏的鼻息，张若水触电一般弹坐在地上，目光即刻呆滞。
    “怎么会，师父，你这么厉害……师父……怎么会……”张若水语无伦次地说着，牙齿不住打着颤。见证亲近之人的死亡，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
    慕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坐在地上的倾璇，她身上没有流血，只是脸色略白了一些，应该没受太重的伤。慕罹将一只手背过，犹豫了好半天，终究是迈着步子走去。他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臂想去扶她。
    “别碰我。”倾璇一口回绝，语气却不是拒人千里，而是十分痛苦，“我的手臂好像断了。”“什么？”慕罹闻言，鼻梁一挺，眼中寒光凛凛，心里却如同刀绞。他蹲下身，轻手轻脚地掀开了倾璇右臂的袖子。果然，整条手臂瘀青并且遍布小红斑，应该是伤了筋骨而瘀血滞留在皮肉里。
    “连手指都动不了。”倾璇瞥了瞥自己的指尖，咬着嘴唇俯下头去。“别怕，我还在。”慕罹难得柔声说话一次。“去，救他们，救韩羽萧，和天霜……”倾璇低声说道，似乎很不情愿拜托慕罹。
    “啊！你们快看！天上！”一群青城弟子指着青城山上空出现的两道光。慕罹也顺势仰头，不出一会儿便毫无兴趣地低首，一把将倾璇横抱起来，道：“先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