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山庄,庭上。
满面红疮的秋远航提着锃亮的宝剑,毫不留情地砍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秋夫人。
“站住,雪妖,你给我站住!”秋远航龇牙咧嘴,那剑锋抵着自己的夫人。几个家丁拿着棍棒去替秋夫人挡剑,不是被秋远航一剑斩断,就是被他劈砍至伤。小婢女们也纷纷花容失色,四下退散。
秋夫人常年体虚,被疯疯癫癫的秋远航追得一路踉跄,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滋滋地溢出温热的血液。
秋夫人被逼到了墙角,绣上的鲜血将衣衫染红了大片。而这时,秋远航竟然舞起了秋水剑法,剑气化作气旋,裹挟着满地落叶,宛若游龙出海一般朝秋夫人扑去。
“轰!”紫红光辉闪过,秋夫人身前出现一道白影,将飞来的剑气硬生生挡了下来。张若水一手持龙渊剑,一手抱住秋夫人的肩膀,腾身一旋便将她救出了死角,扔向了匆忙赶来的秋明峰手上。
方才的剑气激起了一片尘土,秋远航不为所扰,提着剑便拼命地朝秋夫人的方向冲过去。似乎在他眼中只有一人,就是那只作怪的雪妖。不知映在他脑海中的,到底是谁秋明洌,还是二十年前的雪女。
张若水当然不能让他再伤人,也不能伤了他。于是将左手背过,执握龙渊剑轻轻一撩,想把秋远航手中剑打掉。不曾想,秋远航力道不弱。张若水不自量力地一挡,不仅没有打落秋远航手中剑,还差点滑落龙渊。
不多想了,不能让他接近自己的母亲。张若水一咬牙,抬脚便给了秋远航一脚,直接将他撂翻在地上。
秋远航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捣乱的小子,蹒跚着从地上站起,暂且不砍秋夫人,偏过头虎视眈眈地瞪着唇红齿白的张若水。此时的秋远航,满脸溃烂,白色乳状药膏与血液相混,头发凌乱,眼神又是凶恶,宛如深海的夜叉。
“你是谁?”秋远航举剑质问着张若水,步步稳健地朝他靠近,“你为什么和我长得这样像?”“我是你的儿子!”张若水喊出,双颊涨红,眼眶也连带红润了。
“不,你不是!”秋远航猛烈地摇头,“我儿子不在了,是我亲手送走了他。”说着,秋远航运起长剑,骤然间庭院内秋风扫落叶,明晃晃的剑锋朝张若水砍刺而来。
比起以前,张若水可是镇定了许多,他不疾不徐地将龙渊剑向上撩起,秋远航的几招强袭,都被他游刃有余地挡下。然而,毕竟秋水剑法不是浪得虚名,秋远航担得起一家之主,自然有过人的本事,他人疯了,剑式却没废。
原来方才不过是他小试牛刀,真正的狠招还在后面。冷光乍转,秋水剑变得极速猛烈,秋远航竟然舞得滴水不漏。他腿下生风,绕着张若水便是一圈扬尘,张若水正在头晕目眩,秋远航便出其不备地刺出一剑。
“若水小心!”秋夫人见状连忙挣脱秋明峰的手扑了过来,眼看秋远航就要一剑将她贯穿。“娘!让开!”情急之下,张若水喊出了这句缺席了二十年的称呼。他肩膀一顶将秋夫人推开,自己握住了刺向心脏的利剑。
张若水被抵在了墙上,鲜血顺着长剑滴在秋远航面前。秋远航望着他紧皱的深眉,眼神忽然软了下来,手上哆哆嗦嗦地松开了剑。
倾璇见状一发狠劲,挥笛拨开秋远航的手中剑,一掌击在他的肩膀,仿佛是打碎了琵琶骨。秋远航战栗着倒退七步,不得不护住受伤的右肩半跪了下来。
“倾璇姐……你……”张若水侧过头瞪着她。“抱歉,只能这样。”倾璇冰着脸。
秋明峰连忙上去扶住雪上加霜的秋远航,命令着小厮去请大夫,将他连捆带绑地扛起来,往秋远航自己的寝房走。
“若水……你的手……”秋夫人带着哭腔,冲上去握住了张若水湿热的手掌,泪水满盈。“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我当时就知道被抱走的是你,但是当时我没有能力阻止你爹,是我太懦弱了……”
“娘,不是你的错……”张若水忍住泪水摇头,紧紧抱住了二十年未曾谋面的生母。
房间内,秋夫人亲自为张若水手上的剑伤涂上冰凉的药膏,并仔细绑好绷带。“你这几天千万不要碰水,我等会儿会分两个小丫鬟伺候你,还有,你的房间,我已经差人打扫出来了……”秋夫人念叨着,让张若水受宠若惊。
他幻想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但从未奢望过自己的父母还是世家的主人。其实,张若水更希望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希望今天母亲为他包扎的伤口不是剑伤,而只不过是砍柴磨破的茧。
“不、不用了,我向来是一个人过的,有人一直跟着,我会不习惯的。”张若水抿着微红的薄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冠。
秋夫人却笑不出来,心疼地轻握住他的纤瘦的手臂,道:“这些年都委屈你了,你比起明洌,怎么会瘦弱成这样……”“啊?我、我不是特别瘦吧……”张若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说到秋明洌,秋夫人黯淡了目光,道:“也不知道,明洌现在怎样了。那天我如果拦住他,也许他不会那么伤心。”张若水也是垂下眼帘,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或许很怨恨我们,他觉得大家都背弃他。”
“娘,你还认他这个儿子,是吗?”张若水黑瞳闪闪地说道。“当然,相处二十年,即便不是亲生,我也把他视作亲生儿子。”秋夫人肯定地回答。
“好,我出去找他,告诉他我们等他回家,我把他带回来!”张若水一咧唇角,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应该是将之前的伤心痛苦都通通抛之脑后。
“不行,你不能去。”秋夫人也站了起来,“太危险了,他现在今非昔比,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受伤,我都不希望看见。”
“没事的,我……”
这时,一声叩门声打断了二人讲话:“夫人,公子,有客人求见。”
秋夫人启开两扇纸糊的木门,问道:“什么人?”婢女回答:“是一个自称青城山弟子的小道长,名叫清远,说是找若水公子。”张若水一听清远就赶紧从房间里钻了出来,道:“是清远师兄,他竟然找到红袍山庄来了。”
大厅内,小道士清远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时抬头张望,想看看有无张若水师弟的身影。“清远师兄!”张若水朗声一喊,一提白衣跨入堂内,在清远看来,他的气质已是大大不同。“若水师弟,你……”清远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看上去阳刚了不少,像个男子汉了。”
张若水本来朝气蓬勃,一听此言高涨的情绪垮了不少,不知道清远师兄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似乎他以前是娘娘腔一样。
张若水难堪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忽然想起了自己溜下山时用的“非常手段”,连忙朝清远拱手道:“清远师兄,之前我用蛊虫弄晕的你的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唉,这么久的事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你道什么歉。没事没事。”清远豪爽地挥手,接着从袖口中取出一面样式古朴的双面黄铜镜。张若水一看那面镜子就愣了愣,道:“咦,师兄,那不是青城山用来联络彼此的双面玄镜么?”
“若水,本来是韩师兄通知我让我下山接你的,我到了锦绣山庄就已经人去楼空了。师父让我接着寻你,前几天,他用双面玄镜为我留话,让我尽快找到你,然后把这面镜子交给你。”
“什么?”张若水疑惑地接过清远递来的镜子,“可是我从来不会用这些东西啊。”“没关系,我来,你只消看师父的留话就行。他吩咐了,十万火急。”
一听十万火急,张若水蓦地怔住了,呆滞地点着头:“哦,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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