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陵记凤流觞张若水》第62章 害死爹爹的人

    成都郊外,清溪旁,大榕树下。
    倾璇靠在榕树下休息,脸上手臂上的伤痕暂时敷了一些药。因为身心疲惫,她几乎是睡死了过去。张若水直接跳进河里洗澡,边洗澡边喝水,将混战时沾染的血污,在大牢里吸进肺中的污浊空气,全都一股脑地扔给了溪水。
    慕罹爱惜地将鱼肠剑剑身洗净,小心收回鞘中。他又从马鞍下取出水囊,朝上游走了几步,将水囊装满,回到大榕树下,倾璇的身边。
    他盘腿坐在了倾璇身边,阳光似乎携带着一阵清新的芬芳,投下绿叶间的缝隙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直接铺在碧裙玄袍上,给这面容冰冷的两人平添了一分甜郁和温暖。
    这时,鬓发还在滴水的张若水整理着衣襟走上岸,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慕罹的视角内。“倾璇姐还好吗?”张若水小声地问道。
    “哗!”拔剑出鞘,张若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鱼肠剑架着脖子。只见,慕罹凝着两汪幽寒,问道:“刚才为了救倾璇才没搭理你,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张若水被惊得两腿发软,道:“我、我当然是和倾璇一起被捉的……”
    慕罹冷哼一声,明显不信,道:“是吗?你们青城派还会自相残杀?难道你不是他们的奸细?”“不,不是的,这与青城派无关,我也不是奸细……”张若水摆着手。
    “那你到底是谁?”
    “他是我弟弟。”不知何时,倾璇启开了凤目,容色冰冷地瞪着两人。慕罹先是浮现出一丝淡淡惊色,然后侧脸望向倾璇,紧绷的神情陡然一松。
    慕罹收回鱼肠剑,将水壶递给倾璇,问也不问,命令似的道了句:“先喝水。”倾璇缄默不言地凝视着他,接过水轻轻抿了几口。
    慕罹伸手替她把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柔声道:“怎么伤成这样。”倾璇有些艰难地挪了挪手,慕罹很默契地接过她的手,不松不紧地握住。“你呢?你的伤怎样了。”倾璇说话的语气很弱。“不碍事。”慕罹想也没想地回答。
    张若水被晾在一旁,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为了找存在感,他找见了缝隙插话:“好了,我们还是快启程。先找个干净的地方,让倾璇姐好上药。”
    倾璇自己撑着树干站了起来,张若水和慕罹都想去扶,却被倾璇挡开:“我没那么弱。”慕罹一挑嘴角,不冷不热:“哼,逞能。”
    倾璇缓缓迈向溪水边,山间的清风扬起的她的衣裙,绿衣翩展,恍如碧莲盛开般清雅。慕罹也起身跟了过来,眸中寒意稍稍消融,道:“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海云楼。”
    倾璇优雅地侧过身,双手交叠在身前,凤眸罩上一层淡淡的忧色:“等我伤好了,我要去找天霜。”慕罹目光不移,凝望着她散乱的发髻和发青的眼眶,还有满身的伤痕。已是狼狈至此,她竟然还想着去找别人。
    慕罹眸光渐暖,道:“好,我陪你。”
    倾璇缓缓抬眼,与慕罹四目交汇。便是在这一霎那,倾璇的心口蓦然痛得如同千蚁噬咬,全身发烫如同烈火焚身!倾璇骤然蛾眉紧蹙,双手护住心脉往后退了几步,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被火灼烧一般,疼得她小声呜咽着,朝后一跌瘫坐在了地上。
    “啊,姐,你怎么了?”张若水倒改口改得顺当,连扑带跳地跟了过去。
    “怎么回事?”慕罹见状将星眸一瞪,连忙过去俯身扶住她,刚碰着她的双臂,一股热力便穿透衣衫而来,慕罹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手一下就被烫得缩开了。
    倾璇蚊吟着:“烫……烫……”慕罹牙关一咬,一手扶着她的背部,一手环腿,将她倾腰抱起,一脚便踏入了溪水中。
    溪水清浅,最深处只及腰腹,慕罹直接将倾璇整个人直接浸入了水中,又怕她窒息,便上上下下将她抱起再浸入,如此反复。不知是间歇毒发过了时间,还是冷冽的溪水起到了作用。
    倾璇全身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她一手扶着慕罹的肩膀,一手护住摇摇欲坠地木钗站直了身体。倾璇按住胸口呛水,慕罹关切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还好吗?”一脸水珠的慕罹低着头问她。倾璇缓了缓神,侧过脸望向这个总是护她左右的男子。她像一只蝴蝶一样展翅,十分主动地拥着慕罹,倚在他的肩头,喉咙有些哽咽:“慕罹,我中毒了……”
    “啊?”平常波澜不惊的容颜上出现了错愕,不知是因为倾璇主动抱他,还是因为听到了倾璇中毒。慕罹刚想伸出怀抱反拥住倾璇,腹部却猛然一阵刺痛。“啊……”慕罹很不甘愿地将倾璇推开,一手按在自己的裂开的伤口上。
    很不幸,鲜血在水中畅通无阻地穿透了单薄的衣衫,随即将清水染成一片血红。“你!你的伤……”倾璇惊叫一声,这声的中气出奇地足。“张若水!”倾璇望向岸边呆立的少年,“过来帮忙!”
    “哦哦!”张若水听话地点头,入水之前还特地脱了鞋子。
    整洁的客栈中。慕罹驾轻就熟地在腰间缠了一圈干净绷带,这时,倾璇捧了一瓶药推门走进。慕罹上身未着任何衣物,新旧不一的刀疤被倾璇一览无遗。他俩都愣了愣,慕罹立刻披上衣服,倾璇颦蹙了起眉头。
    “这些,都是当刺客留下的吗?”倾璇问。“嗯。”慕罹轻描淡写,避开倾璇的目光,似乎很不想在她面前提这个身份。“上这个药。”倾璇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慕罹。“什么?”慕罹伸手接过。
    “白玉化瘀散,回生谷的。”倾璇回答,挑着眉瞪着慕罹腹部的伤口。“他给你的?”“嗯。”倾璇敷衍地点了点头。“你终于找到他了,高兴吗?”慕罹接过小瓷瓶,背过倾璇解开绷带上药。倾璇也背过身,道:“别过问别人的家事。”
    房间里,三个人静坐在桌前,等饭菜上齐,店小二媚笑着脸退下时,张若水迫不及待地埋头吞饭,筷动如风,不出一会儿就添了一碗。慕罹懒散地几挑筷子,夹了几块鱼肉到碗里,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倾璇嘴上不说,心里自知饥饿难耐,也不管一旁的两位男子,动筷越来越快,恨不得将碗中香软的米饭直接倾入腹中。一会儿工夫,倾璇碗中的饭菜便被扫劫一空,她盯着慕罹手边的饭盆,略显尴尬地瞟了他几眼。
    慕罹似乎是感受到了倾璇目光的降临,偏过脸瞪了瞪她。不料,凝望了半晌,慕罹眸中逐渐春回大地般地一暖,脸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意。慕罹伸手到倾璇嘴边,将她黏在嘴角的一粒米饭拈了下来,佯作嫌弃地挑起一边嘴角,将手指上的饭粒弹开。
    平时仪态优雅的倾璇顿时觉得颜面无存,狠瞪了慕罹一眼,轻哼一声,将头别了过去。慕罹眼中含笑,似乎是明白了她的心意,直接端起她的饭碗,盛了满满一碗摆在她的面前,还若无其事地夹了几块鸭胸脯到她碗里,语气温柔:“多吃点。”
    天黑之后,慕罹差人在房间内的雕花木桶里换好了水汽氤氲的热水,提着一把剑便往门外走。
    倾璇扶了扶略显散乱的发髻,上前追了一步,道:“你……去哪里?”慕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的戾气消散了大半,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找解药。”
    倾璇触电似的一震,连忙拽住慕罹的手臂,轻声呵斥:“不许去,你的伤都没好。”这时,几乎被两人无视的张若水提着剑冲了过来,朗声道:“慕公子,你和倾璇姐身上都有伤,不如我去吧。”
    “凭你?”慕罹斜睨了他一眼,明显充满了蔑视。倾璇也是淡淡扫了一眼自动请缨的张若水,拿出姐姐训弟弟的口吻:“你别胡闹。”
    慕罹将倾璇的手拨下,虽然他很不愿这么做,道:“我速去速回。”倾璇抿了抿唇,颔首道:“这是天颜阁的奇毒,解药在方府,不好拿……”慕罹侧过脸,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瞳凝幽寒,道:“我知道。”
    倾璇轻咬了一下樱唇,思忖了片刻,道:“一起去吧。”慕罹闻言瞥了一眼面色清冷的倾璇,眸光一缓,道了句:“不必了。”
    “呃,慕公子,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张若水还不死心。慕罹冷光一扫,斩钉截铁,道:“你保护你姐。”说罢,便将鱼肠剑环在胸前,大步流星地跨出房门。
    目送慕罹的身影出门,倾璇有些忐忑地背过身,不自觉地绞起了胸前垂下的青丝。万般柔情呈现在张若水眼中,自然是早已深知他们二人情深意重。张若水递给倾璇一杯热茶,烂漫一笑,道:“慕公子会平安归来的,别担心了,老姐。”
    其实这句安慰的话很能安抚人心,错就错在张若水加了最后两个字,让倾璇领会的重点完全偏了。她秋波一斜便是冰冻三尺,道:“谁是你姐,我很老吗?”
    “呃……”张若水被这冷艳的气势吓得一震,顺势后退了半步。“你在牢里不是说,很后悔对我凶吗?”张若水瞪着无辜的水灵眼睛,有些可怜巴巴地把倾璇望着。倾璇却不买账,径自端起一杯热茶饮下,依旧未能融化她脸上的坚冰:“那是因为我以为我要死了。”
    张若水哈了一声,笑道:“还好当时我们相认了,不然你都生无可恋了。”凝在倾璇眼中的冰霜犹在,她瞟了张若水一眼,冷声道:“那是因为我想有力气把你打一顿。”
    “啊?”张若水一脸错愕,然后憨笑着拍拍后脑勺,“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倾璇只管饮茶,并不回应。
    有句话,其实张若水记得很清楚,上半句是“雪婴儿是你的弟弟”,下半句是“真是奇耻大辱”,两人仅是同父,上一代有什么恩怨纠葛他还真不清楚。
    半晌,张若水气息弱弱地试探一句:“倾璇,你很讨厌我吗?”闭目饮茶的倾璇猛然将眼睛瞪开,凤眸在半空怔了一瞬。倾璇舒了口气,缓缓道:“你的母亲毁了我的家。因为她的缘故,我爹被人盯上,被迫带着我和我娘流亡。”
    张若水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片刻。虽然他和这位雪妖生母并未谋面,还是替她说了句:“抱歉。”突如其来的诚恳致歉,到让倾璇有点措手不及。
    “不管你的事。”倾璇仰着头望着张若水,眼神柔软了很多。“虽然我不喜欢你母亲,但是我们毕竟血脉相连。”倾璇袅娜起身,拍了拍张若水有些褶皱的肩膀,道:“我想了一下,等事情过了,你和我回海云楼。”
    “海云楼?”张若水蓦然眼波明亮,“那是我们真正的家,对吗?”倾璇摇了摇头,道:“不是。”“那我们的家在哪里?”张若水有些欣喜地追问。
    倾璇不疾不徐道:“我们早就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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