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一个人站在大太阳底下固执地等了两个多钟头,一直到太阳偏西,快到下班了的时候。
无论是路过的行人,还是从警察署里走出来的已经下了班的人,都不免好奇地多看桃夭几眼,尤其是因为她身份特殊,一个夜总会的老板,这么固执地要见李林峰,确实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面对着这些看笑话的人,桃夭就当没看见,依然从容端庄地站在门口,不躲不避,这就更让人觉得这种女人不要脸,纷纷对她指指点点。
眼看着院子里已经开始骚动,门里才又出来人,不客气地朝她摆摆手:“进来吧。”
“谢谢。”桃夭礼貌地一笑,尾随着眼前的人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带她进来的人敲了敲门,在听到一声“进来”之后,将门打开,之后就离开了。
桃夭看着欠了一条细缝的门口,犹豫了片刻。
她想离开,她不想来见门后的这个人。
因为她知道,一旦进去,那免不了就是要低眉顺目地求他。
而这对桃夭来讲,绝对是比让她死更难以面对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秦慕川和凌笑风的处境,桃夭抿了抿嘴唇,轻轻推开了门。
李林峰正假模假式地坐在办公桌旁,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几页纸。
听到门声,才抬起眼睛,故作热情地迎了上来,向桃夭伸出手:“哎呦,陶老板,幸会幸会,那个……你看我这儿啊,每天都忙得不得了,下边的人又不懂事,刚告诉我你在门口等我,不好意思啊让你这么个美女在大太阳底下等这么久,失礼失礼啊,呵呵……”
桃夭一低头,看了一眼李林峰递过来的手,不自觉地想往后躲。
可是她尽量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笑得不是那么僵硬,艰难地抬起自己如同被灌了铅的手,跟李林峰握了握:“李署长为了上海的稳定日理万机,当然忙,是我强您所难,非要今天见您,抱歉,唐突了。”
“哎呦谢谢您这么理解我们的工作,呵呵,来来来,咱们坐下说。”
“好,谢谢李署长。”
说着,李林峰将桃夭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又回到办公桌的后面,坐在办公椅上。
单从他这个举动上看,桃夭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
如果是很友好的关系,通常情况下,他会和桃夭一起坐在沙发上。
就算不是朋友,那么依照桃夭对男人的了解,绝大部分的男人都不会拒绝跟她坐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即便不是为了占她便宜,也愿意与她拉近距离。
在夜总会混了这么久,这点自信桃夭还是有的。
这是男人的本性,与好坏无关。
可是,李林峰却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椅上,这显然是在潜意识里想与桃夭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猜的没错,李林峰的确是不愿意见她的,甚至说,是非常排斥她的。
李林峰翘着二郎腿,官腔十足:“不知陶老板这么着急要见我,是为什么呢?有什么事是我能效劳的?”
“不敢当,不过确实有件很棘手的事,非李署长帮忙不可,”桃夭忍着恶心,露出一副示弱的表情,“李署长,我真的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打扰您的。”
“哦?呵呵,既然陶老板这么看得起我,那你说说看,如果能帮,我一定帮你。”李林峰拍着胸脯说。
桃夭楚楚可怜地一笑:“那我先谢过您了,其实……相信我不说您也猜的到,我是为了秦慕川和凌笑风的事来麻烦您的。”
李林峰没说话,但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桃夭继续说道:“想必您也知道,远江商会的秦慕川和凌笑风是我的好朋友,昨天……昨天他们被抓了起来,说是因为杀了之前的牢头,还有一个叫什么……哦,叫吴昆的人,李署长啊,我承认,川哥和风哥有的时候确实是霸道了一点,但是……但是他们不是会无故杀人的人啊,不然……警察署也不会纵容他们至今,您说是吧?”
“这个嘛……话也不能这么说,这……。”
“我听说是您亲自下的命令抓人,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所以我才这么心急地过来找您,”桃夭没有等李林峰说完,便打断了他,“李署长,我斗胆多问一句,是警察署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秦慕川和凌笑风杀了人吗?如果这里边有什么误会,我们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李林峰的眼睛已经开始有些躲闪,但还是要硬着头皮答道:“那个……证据嘛,我们还在调查,不过确实有人举报说亲眼看见这两个人是秦慕川和凌笑风杀的,我们也是公事公办,是吧!”
“有人举报?还亲眼所见?”桃夭故作惊讶地说道,之后轻叹一声,又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李署长,我……我不是不相信您啊,但是您看,这杀人总要有个动机是吧,秦慕川和凌笑风跟那个牢头,根本就不认识,您说他们俩是抽什么风啊要去杀他?人家好歹也是个吃皇粮的,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敢动官家的人啊?秦慕川和凌笑风在上海混了这么久,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
“……”李林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再说那个吴昆,这人到底是谁啊?我们都不认识,杀他干嘛啊?”桃夭皱着眉头,委屈地说。
“那个……吴昆啊,是……是观豪商会的人,而且我也不瞒你,就是观豪商会的人来举报,说这个事儿是秦慕川和凌笑风干的!”李林峰一脸为难,“你也知道,如今这上海啊乱糟糟的,通常呢是民不举官不究,但是民若举,我们也不好视而不见是吧!”
桃夭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跳。
果然是观豪商会的人搞的鬼吗?可是为什么呢?
吴昆是死了,但毕竟是个早已经脱离了观豪商会的小人物,他们犯不上因为这个就跟整个远江商会宣战吧?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问,但桃夭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为秦慕川和凌笑风开脱的理由一边问道:“那到底是秦慕川干的,还是凌笑风干的?还是他们俩一起干的?”
“……”
“这是两件杀人案,他们俩干了哪一桩?还是这两桩都是他们俩干的?”
“……”
“是秦慕川杀了牢头,凌笑风杀了吴昆?还是秦慕川杀了吴昆,凌笑风杀了牢头?”
“……”
桃夭一连串的发问,跟绕口令似的,直接把李林峰绕的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因为本来就是没影儿的事,如今桃夭问的这么细,确实是不好回答。
桃夭一看李林峰的样子,顿时自知自己有些过了,连忙又软下口气:“对比起啊李署长,我……我太激动了,您别往心里去,我这也是着急啊。”
“呵呵,那个……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李林峰尴尬地笑笑,“你也别太着急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是吧?”
说完,李林峰暗暗地咽了口口水,心说这他妈小娘们儿确实难缠的很。
桃夭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犹豫地问道:“李署长,我明白您这是秉公办事,但是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桃夭说着,还特意做出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儿,让人难以拒绝。
李林峰虽然知道这是桃夭在装可怜,但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露出这副表情时,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不能拒绝啊。
于是只能很有风度地答道:“有话请直说。”
桃夭点点头,答道:“李署长您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观豪商会和远江商会向来不和,我们两边在上海争地盘抢生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您说他们那边的人,能说我们的好话吗?这互相诋毁,不是常有的事吗?”
“呵呵,这个嘛,确实是这个道理。”李林峰干笑这回答。
“商会有商会的规矩,我们轻易不得罪官家,当然也不会轻易沾染官家,可是他们突然间想当配合警察署查案的良好民众,举报秦慕川和凌笑风杀人,您不觉得事有蹊跷吗?”桃夭神色认真的说道。
“事有蹊跷?”李林峰注视着桃夭真诚的眼睛,虽然觉得这眼睛背后有陷阱,但也不免有些好奇,“此话怎讲?”
桃夭聚气凝神:“李署长,说实话,自从日本人来了上海之后,远江商会确实不如以前发展的好了,这是事实,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观豪商会就算再想一口气吞了我们,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嘴,所以……对于他们来讲,打压我们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什么?”李林峰配合地问道。
“就是向我们泼污水,借助官方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削弱我们远江商会啊,”桃夭信誓旦旦地说,“秦慕川和凌笑风虽然年纪轻,但现在他们就是远江商会的主心骨,如果他们倒了,远江商会的未来可就堪忧了,您不觉得他们处心积虑地想出掉我们,是很可怕的吗?”
“哈哈哈……”李林峰一听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有些不屑地说道,“我说陶老板啊,我承认你说的都有点道理,但是……这最多就是你们两家商会之间的纷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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