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情怀一点一滴地挤进大脑,占据着冷峻的视线。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忘记了当年冥夜第一次带他去见母亲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局促不安,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
他以为他忘记了,忘记了冥夜的母亲为他亲手包的三鲜馅儿饺子的味道,还有老人那慈祥的笑容。
他以为他忘记了,忘记了那些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所谓的家的感觉,这种感觉曾经让从小就没有家的他,那么的迷恋。
“可毕竟当年是你骗冥夜在先,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桃夭带着怒气问道。
冷峻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然后不耐烦地问道:“是又怎么样?更何况,估计你还记得我是为了什么才骗她。桃夭,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话说道这个份儿上,桃夭也不好再指责冷峻。
于是她冷冷地说道:“我希望你去医院看看伯母,就算演场戏也好。”
“不可能。”冷峻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我睡过的所有女人都有个病危的妈,那我下半辈子可能得住在医院了。”
“你……”桃夭气的肩膀直抖,可是旁边的秦慕川微皱着眉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这么冲动。
桃夭回身看了一眼秦慕川,才费力地将怒气压了下去,拿出她所有的耐心再次开口道:“冥夜跟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这一点,你比我清楚吧,更可况我就不相信所有女人的母亲都拿你当姑爷一样疼着,冷峻,做人要有最起码的良心。”
“呵呵,良心?良心多少钱一斤?”冷峻冷笑着反驳道,“桃夭,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以为你在大上海风光了几天就了不得了,告诉你,还轮不到你教我怎么做人!”
“啪!”
桃夭实在气不过冷峻那一副混蛋样,双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她瞬间在脑子里准备了一堆大道理要跟冷峻吼,可是旁边的秦慕川不费吹灰之力拽着她的手腕,重新把她固定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任凭桃夭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只见秦慕川一边禁锢住桃夭,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对桃夭说道:“哎哎哎,你要干什么?求人还用这种态度啊?懂不懂事?别丢人现眼!”
“可是他……”桃夭刚想反驳,却被秦慕川直接打断。
“可是什么可是?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爱多管闲事吗?”秦慕川不耐烦地说道,“今儿这事,你已经够丢人的了,能不能别这么闹腾?”
“我……”桃夭憋得满脸通红,“可是冥夜她……”
“你好歹是俏佳人的老板,难道你还真相信‘一夜夫妻半日恩’这种鬼话吗?”秦慕川斜了桃夭一眼,继续说道,“更何况你以为谁都把冥夜当回事儿啊?她一个风月场的交际花,有哪个男人会在意?”
冷峻立着眼睛听着秦慕川刺耳的话,顿时感觉心里像被人查了一把刀一样。
时至今日,他依然听不得别人说冥夜半句不好。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一股浓浓的杀意漫出眼角,直逼秦慕川。
边城动了动眼珠,用余光观察着身边的冷峻,知道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于是,他淡笑着开口问秦慕川:“那……依你的意思,冷峻应该去吗?”
秦慕川不屑地一笑,不以为意地答道:“城哥,坦白讲,这件事情跟你我都没有关系,所以我们谁也没资格说冷峻该去还是不该去,毕竟你我又没被老太太当姑爷疼过。”
秦慕川顿了一下,松开拽着桃夭的手,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飘向冷峻:“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已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了,却比谁都懂得死者为大的道理,城哥你说对吗?”
边城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赞同,也不反驳。秦慕川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句“这件事情跟你我都没有关系,所以我们谁也没资格说冷峻该去还是不该去”,基本就把边城阻止冷峻去的路堵死了。
秦慕川的言外之意根本就是咱俩都把嘴闭上,让冷峻自己选择。
边城的眼睛上下扫描了一遍秦慕川,不由自主地暗暗对他赞赏了一番。秦慕川表面张扬霸气,实则心思缜密。
其实看一个人的水平,也许并不用多大的事,一个人真正的高度,往往就体现在别人都注意不到的细节上。
在大上海,这样的对手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对手,这样玩儿起来才有意思。相比之下,观豪商会那帮酒囊饭袋简直是太不够看了。
想到这儿,边城一挑眉,扫了一眼旁边还在冷冷地咬着后槽牙的冷峻,心说不愧是秦慕川,冷峻跟他比,果然还是差一截的。
秦慕川的心思,边城已经看明白了,但是没有做声。
只听秦慕川淡然一笑,对冷峻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对于你来讲,去与不去都在理,我们也不是来逼你做什么的,只是桃夭这丫头重感情,觉得相识一场,该告诉你一声,再说了,她跟冥夜亲如手足,所以也不希望老太太带着遗憾走。话,我们带到了,以后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两位慢用,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也没给桃夭说话的机会,便生拉硬拽地将桃夭拽出了包间,一路拖下来扔进车里,打火扬长而去,留下冷峻和边城两个人静静地坐在包间里,望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久久不语。
就在冷峻还在纠结着秦慕川的话的时候,边城平静地拿起筷子,开始逐一品尝桌子上已经稍微凉了的佳肴,不时地抿一口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冷峻面无表情地看着边城,苦笑着说道:“城哥,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边城看都不看冷峻一眼,悠悠地答道:“秦慕川不是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你的事,我们都无权干涉。”
冷峻偷偷翻了个白眼,抱怨道:“城哥,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我真的……”
冷峻“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索性停了下来,淡淡地叹了口气。
边城轻笑一声,拿起酒瓶为冷峻添了一杯酒:“你自己不是已经有判断了吗?何必还要问我?”
“……我……我没有啊!”冷峻强硬地反驳道。
边城闻言,无所谓地笑笑,也不跟他争论,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跟那个女人分开的时候,自己是什么熊样?”
“……”冷峻闻言,沉默着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年,虽然他佯装着对冥夜不屑一顾,但是他知道,他骗不了自己。
冥夜,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他的心里。
真是阴沟里翻船啊,没想到纵横风月场的冷峻竟然会栽在一个舞女的手中,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他还怎么混?
更何况,冥夜还是远江商会的人!
他觉得全世界都不准许他对冥夜有感情,所以,他是忍痛将冥夜从自己心里剜出去的。
而这一切,他相信,边城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边城都明白。
此时此刻,只听边城不紧不慢的声音缓缓传来:“早就跟你说过,女人都是祸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冷峻自嘲地说道。
边城微笑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冷峻一根,自己叼了一根,然后拿出打火机帮冷峻将烟点燃,又将自己的点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一扬下巴,将肺里的烟重重地吐了出去,浓浓的白烟飘向秦慕川刚刚坐过的地方:“人非草木,没什么可丢脸的,更何况你还年轻。”
冷峻也吸了一口烟,感受着浓浓的尼古丁味儿充斥在血液里,却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边城回过头来看着冷峻皱在一起的眉头,嘴角一弯,说道:“跟着你自己的想法做吧,我只提醒你一句,把尾巴藏好,别让商会里的老东西抓住你的把柄。”
“城哥,我……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当年,冥夜的母亲……”
“不用跟我解释,我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边城打断了冷峻的话,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剩下的一截烟掐灭在自己眼前的碟子里,“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冷峻闻言,目光一滞,心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见边城颇有深意地感叹道:“一物降一物啊,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个小小的柳冥夜竟然是堂堂风月高手的克星,如果我猜到是这样,当年我就不会派你去钓她了,说到底是我失算。”
冷峻无奈地看着边城在那毫无人性地分析利害得失,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只听边城微笑着继续说道:“不过,好在你钓着冥夜的时候,我们也确实得到了我们想得到的东西,不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城哥,你能不这么冷血么?”冷峻一撇嘴,小声抱怨道:“兄弟我现在一肚子委屈,你竟然还有闲心在那拿我寻开心?”
边城忍不住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朝冷峻举了举:“我还是那句话,玩玩儿可以,别陷得太深,不然你会自讨苦吃的。”
冷峻怔怔地看着边城一副看热闹的神态,无奈地一翻白眼,也拿起自己的酒杯与边城相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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