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人不住地觥筹交错的时候,凌笑风顺手拿起酒瓶子为秦慕川斟满,小声问道:“你是想睡她吧。”
秦慕川面无表情地拿起酒杯,嘴角一动:“想。”
“那为什么又放弃了?”凌笑风一边问,一边为自己倒上酒。
“……”
秦慕川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拿着杯子,碰了一下凌笑风的,然后一仰头,将酒干了。
凌笑风看着秦慕川完成了上述动作,淡然地一笑,并没有着急喝酒,只是动了动眼角,低声说道:“你是怕桃夭责怪你动了她身边的人吧!”
听了凌笑风的话,秦慕川顿时瞪大了眼睛:“笑话,我秦慕川有怕的东西吗?”
“那你说,你是为什么不睡她了?”
“我……是不想祸害了好姑娘,不行吗?”
“你之前祸害的好姑娘还少吗?怎么就在她这儿良心发现了?”
“我……我乐意,不行吗?”
“呵呵……”凌笑风看着秦慕川像被人踩了尾巴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傻瓜,还是这么不开窍!
酒过三巡,大家玩的都很尽兴。
眼看着姜薇朵不胜酒力,已经醉的快趴在了桌子上,花郎自告奋勇扶起姜薇朵,要送她回去。
走的时候,大家还打趣花郎不要乘人之危,不然桃夭一定饶不了他。
花郎开玩笑地说不会,他是君子,讲究两情相悦。
一路上,花郎一边开车,一边瞄着姜薇朵迷迷糊糊地坐在副驾驶上,叹了口气。
真不明白桃夭怎么想的,按照桃夭的性格,怎么会让姜薇朵这样的女孩儿来俏佳人工作?这不是把兔子扔狼窝了吗?她根本不适合混黑道啊。
花郎回忆起刚刚在饭桌上的一幕,当秦慕川用那样的眼神打量着姜薇朵的时候,花郎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打断秦慕川,才能在保证自己性命无忧的前提下帮姜薇朵解围。
他知道,姜薇朵跟夜总会的姑娘们不同,她不会以跟秦慕川上床为荣的,她不会愿意。但是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得罪秦慕川,如果秦慕川对她真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是桃夭也未必能护她周全吧。
又或者说,在花郎的潜意识里,他就不希望秦慕川碰姜薇朵。可是,为什么呢?秦慕川碰不碰姜薇朵,跟他花郎又有什么关系?
不,不会的。
花郎想到这,自己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一定是因为姜薇朵是好姑娘,他本能地想保护她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车子停到姜薇朵家门口的时候,花郎将醉的摇摇晃晃的姜薇朵扶了下来,走到门口。
姜薇朵眯着眼睛,开始在花郎的搀扶下找钥匙,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然后舌头有些发硬地对花郎说:“谢谢花经理送我,你……你快回去吧。”
花郎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水吗?你喝多了,我很会照顾人的。”
说着,还故意将姜薇朵靠向自己的身体,一双眼睛魅惑地投向姜薇朵的眼底。
要不是因为喝了酒,脸本来就很红,花郎一定会再次看见姜薇朵瞬间脸红的样子。
“改……改天吧,”果然,姜薇朵羞涩地低下头,一边试图挣脱花郎的禁锢一边拒绝道,“我自己可以的,谢谢。”
花郎愉快地一笑,也不再逗她,慢慢放开了自己环住她的手臂,看着她艰难地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开了门,然后踉跄着走进去,又无情地将门关住。
这个姑娘,真的很有意思。
花郎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被关紧的木门隐隐地在心底感叹道。
算了,担心也是多余。
既然桃夭让姜薇朵进俏佳人,那应该是有她的道理的吧。
一想到桃夭,一抹愁云又浮上花郎的心头。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回到车上,驱动车子离开。
车子渐行渐远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到院子里。
姜薇朵静静地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等着,等着门外的一切都回归于平静。
她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这空气充盈在肺里,然后慢慢地呼出去,鼻息仿佛能问道自己身上的酒气。
她缓缓睁开眼睛,脚步稳健地走着直线回到屋子里,仿佛一个没有喝过酒的人一样,没有丝毫的醉相。
进屋之后,姜薇朵手脚利落地将身上这件充满烟酒气息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一身粗布衣服,又将盘好的头发放下来,重新扎了个简单的发髻。
换装完毕后,姜薇朵去院子的井里打上来一盆冰凉冰凉的水,再用这盆水认认真真地洗了把脸,然后拿着钥匙,重新出了门。
天已经早就黑了,街上也没有什么人,除了一些不起眼的小酒馆还开着门之外,其他的店铺早就已经关门谢客。
姜薇朵一路小心前行,尽量避开街上的人。
绕了好几条小巷之后,姜薇朵才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
面馆的店面很小,只有几张桌子而已。
姜薇朵站在门口朝店里扫了一眼,便看见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位穿着米黄色风衣,带着一顶短沿礼帽的女士坐在那里,安静地独自享用着摆在桌子上的几碟小菜。
礼帽的前沿正好挡住了女士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眼前摆着一碗面,仿佛都没有动过。
姜薇朵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踪自己之后,才径直走了过去,做到了那位女士对面。
女士稍微抬起眼帘,不动声色地看了姜薇朵一眼,又垂下眼帘继续吃东西。
“老板,麻烦您来碗阳春面。”姜薇朵朝店老板吩咐道。
“好嘞,您稍等,马上来。”老板应和着,便去忙着做面。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便端了上来,放在姜薇朵的面前。
“请慢用。”店老板送完面后,礼貌地离开了。
姜薇朵没有吃,只是看着桌上的两碗面,一碗冒着热气,而另一碗,毫无气息。
“面已经凉了。”
这时,坐在姜薇朵对面的女士声音低沉地说道。
姜薇朵抿了抿嘴:“对不起玉姐,有事走不开,来晚了。”
眼前的女人名叫罗玉,是昌茂药店的老板娘。听说丈夫去世了,没有孩子,自己一个人逃难来到上海。因为之前的夫家是做药品生意的,所以就在上海开了间药店。
这个女人也不容易,兵荒马乱的年代,她竟然硬生生地将药店给撑了下来。
罗玉将筷子放在桌子上,微笑着看向姜薇朵:“我还以为你没有看到我留给你的字条。”
“怎么会?我出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你有没有找我。”姜薇朵认真地说。
罗玉点点头,淡然一笑,问道:“顺利吗?”
“恩,顺利,我已经进俏佳人了。”姜薇朵的眉头轻轻动了一下,眼睛顺势朝下一动,不再看向罗玉。
罗玉一看姜薇朵有心事的样子,不自觉地歪头打量着姜薇朵:“怎么了?有什么麻烦吗?”
姜薇朵闻言,抬起眼帘看了一眼罗玉,然后又低下头,眼珠一直来回左右动,仿佛不知道该看向什么。
犹豫了再三,姜薇朵才再次抬起眼睛:“她信任我,但是我……我不想骗她。”
“呵呵,原来是为了这个。”罗玉不禁一笑。
姜薇朵的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桌子上的筷子,眉头轻蹙在一起,仿佛很自责,也很迷茫。
罗玉也沉默着,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罗玉明白姜薇朵的纠结和矛盾。
姜薇朵是个善良的姑娘,她很单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一样,像骗人、演戏这样的事情,确实有些为难了她。
良久,罗玉才语重心长地说:“薇朵,这件事谁也没有逼过你,当初是你自己同意接的任务。你要知道,走上这条路,你的命就不光是你自己的了,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觉悟,那我劝你,趁早退出吧。”
“不是的,”姜薇朵一听罗玉要让她退出,顿时有些急了,“我……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有些内疚,是吗?”罗玉没有等姜薇朵说完,便打断了她。
只见她神色严肃地说道:“桃夭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需要借助她的势力做我们该做的事,这不光是你自己的事,这是国家的事。比起那些派到敌人身边去的同志,你的压力已经算小的了,懂吗?”
“……我知道。”姜薇朵小声地回答道。
“所以,如果你觉得连这样你的良心上都受不了,那你趁早告诉我,我们承担不起失败,趁你还涉足未深,我找人替你。”罗玉的眼睛如苍鹰一样凛冽,她的眼神,让姜薇朵有些害怕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意气用事而羞愧。
她只能再次移开目光,躲避着罗玉的眼神。
罗玉往前探了探身,追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姜薇朵毫不犹豫地回答。
“看着我!”
罗玉刚毅又低沉的声音传入姜薇朵的耳朵,迫使她再次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向罗玉的眼睛。
“做不做得到?”罗玉面无表情地盯着姜薇朵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又问了一遍。
她眼中的光芒,就仿佛黑暗混沌中的两朵火花,跳动着,摇曳着,像带有魔力一样,吸引着姜薇朵的目光。
姜薇朵认真地看着罗玉的眼睛,就仿佛已经被她蛊惑了一般。
从罗玉的眼神中,她能读懂很多的责任,还有成熟,还有无法动摇的信念。
看着看着,自己的心,又渐渐回归了平静。
“做得到!”
良久,姜薇朵才从喉咙中发出笃定的声音。
“那就好。”听了姜薇朵的回答,罗玉微微一笑,沉重的神色瞬间换成温暖的笑意,“快吃点东西吧,你的面也快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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