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下达了杀光俘虏的命令,但是在最后关头我还是改变了主意,要鹿厅学员们去审问俘虏,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然而,现实冷酷得让人绝望。所有这些帝国兵都是边防军团预备役,也是从拉锡安城调动过来补充军团的民兵。他们的首领,也就是被我一剑宰了的那家伙,是帝国南部雅迪安省的贵族,也是教导团成员。
至于他们的行动,这些士兵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要在这里伏击一支队伍,得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这样的口供,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伏击我的命令是来自于皇帝了。鹿厅学员们都是满腔怒火,一副恨不得立即把皇帝揪出来宰了的样子。
但是对我而言,这件事还有太多的疑点。
别的都不提,如果皇帝想杀我,掌旗官训练我的时候,我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现在怕是尸体都在骨灰罐子里了。而且,和伏击我比起来,那样做显然更加安全,我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算是想要连鹿厅学员一起对付,又不想让我那些在禁军任职的老乡知道,也大可以等我到了北方要塞之后再动手。由正规军团对付我,总比让一群预备兵对付我可靠的多。
怀疑归怀疑,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我也不可能继续这么毫无防备的去北方要塞。
当即,我就下令就地扎营。奴隶枪兵仍旧列阵戒备,奴隶弩兵则把俘虏们用束甲皮带捆成三人四足的形式,发给斧子,让他们去林子边缘砍树。
树木砍伐下来后就交给鹿厅学员处理。树冠和粗枝砍下来并把一头削尖,倒埋在土里做成尖桩;粗壮的树干一头削尖,钉进地里做为支柱;破开切光的木方楔入支柱排列整齐,形成护墙;两层护墙之间灌土浇水夯实加固。到了傍晚的时候,一座简易的由鹿角、壕沟和围墙组成的营寨就建成了。
在这座临时营地的下风头,我们用剩余的木料搭起一个大的框架,把树皮细枝木花在上面铺了厚厚一层,再把那些剥干净的尸体铺上去。一层尸体、一层木料,反复铺了好几层。
最后,提前得到指示的鹿厅学员们一齐动手,把那些以为自己能够活下来的俘虏全部杀死,铺在最上面。
在火葬柴堆渐渐燃起的火光的照耀下,我们回到营地,生火做饭,共进晚餐。
四个跟班,几个首领,三个佣兵,全都和我同席。
从我让手下人去审讯俘虏开始,“皇帝要对付我们”这个消息就不可能再隐瞒得了了。而目前,我要考虑的事情主要有三项,第一,真的假的;第二,如何应对;第三,给手下人的交代。
就像我担心的那样,我刚一坐下,哈尔巴德立即瞪着眼睛嚷了起来:“殿下,反了吧!”“噗……”我把嘴里的葡萄酒全部喷了出来,然后看着哈尔巴德,“啥?”
“皇帝都派人暗杀咱们了,咱们不赶紧准备准备跟他干,难道等着他杀?”
我直接把手里的酒囊丢过去:“喝酒吧你,你的优点是在你的手上,而不是脑子里。”
哈尔巴德接住酒囊美美的吞了一大口,然后一脸疑惑:“您啥意思啊?”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尽管那些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却还是有些疤痕在的:“皇帝要是真的想杀我,还用得着调一群没参战过的民兵?掌旗官可是他的人。”
哈尔巴德眨了眨眼:“嗯,这么说……您是怀疑,这事儿不是皇帝的意思?可是……皇帝这么看好你,谁敢背着皇帝调动军队来对付咱们。何况还有教导团的人参与?”
听到巴德尔的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看了看周围的首领们:“你们也都是这么看的?”
首领们互相看看,纷纷点头。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真的这么想的?别的都不提,你们的父亲,在封剑节上,在狼厅对我父亲是怎么说话的。可是他们在地方上又做了什么事呢,和他们说得一样吗?”
这话一出口,场上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然后,莫林毫不迟疑的大声回答:“那是当然的啊殿下。这一点头欧登大神可以作证。”
我的本意是借机稍微敲打他们一下,等回到北地后也可以借着他们的口敲打一下他们家的大人。然而,莫林这货却跳出来砸场子……
被他这么一打岔,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闭嘴,坐下,吃你的。”
莫林怀疑的皱眉,似乎完全没弄明白他和其他首领根本上的差别在哪儿,却还是点了点头,坐下了。
而有了莫林打岔,几个首领也调整了过来。仍旧是哈尔巴德开口:“这个事儿……殿下您也明白的,酒宴上嘛,大家都不少喝酒,多少管不住嘴巴,说起话来夸大一下也是难免的。至于地方上,咱们自己一大家子人要吃饭,还要养活一群客人,再加上迎来送往的,总得想点儿办法弄钱,可绝不是无视王上的威严,陛下所定下的那些规矩和约,咱们都是老实遵守的。这不一样。”
这样的回答立即引起了一片赞同,我也笑笑,没有深究下去:“也许吧。不过你们也清楚,既然你们家大人也会在地方上搞一下小动作,帝国比维克斯大得多,有人的动作大一点儿也很正常。”首领们互相看看,都没说话,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我的话。只有莫林,因为大概是真的问心无愧,丝毫不受影响:“您是说有人背着皇帝搞了这些事情?那这人的面子可不小。那么咱们接下来怎么弄,一气杀了两百多号帝国兵,还有教导团的人,这事儿根本盖不住。就算皇帝站在咱们这一边,可咱们毕竟是外国人……”
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单纯讲道理,我们只是自卫而已。但是就我接触过的帝国人而言,讲道理的其实并不多。这也是我选择杀光俘虏再集体火葬的原因:“明天一早,我们烧掉营寨,回庄园。记住,我们没有杀什么帝国兵,只是杀掉了一群伏击我们的强盗。“
哈尔巴德眨眨眼:“这就行了?帝国人可不是很讲道理啊,要不咱们跑吧?”
“跑?”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北边,是海;南边,是海;西边,还是海;东边,是萨拉森人;咱们,没有船。你打算往哪儿跑?再说,诗人们还在帝都学习呢,总不能丢下不管。这事儿最后怎么解决,还得看皇帝的意思。不过咱们首先得能够活着见到皇帝才行。”
一众首领纷纷点头,佣兵教官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的同时,我抬起手把一块儿已经在汤里泡得很软的面包放进嘴里,把我最大的担忧一齐吞了下去——如果真的是因为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皇帝决定干掉我,我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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