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军战士的带领下,我穿着戴兜帽的罩袍,在并不密集的军帐之间穿行。
不知道是提前安排好了,还是路绕得够凑巧,我们一路上一队巡逻兵也没遇上,直到走到皇帝的大帐前,才见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在空地上站得笔挺,一脸警觉的巡视着。
和为首的队长打了个招呼,两名战士就带着我径直进了帐篷。
帐篷里,皇帝一身睡袍,正抓着一串葡萄,大口大口的吃着。在他身后,那位可以和我父亲一较高下的护旗官也是一身便服,却仍旧坐得笔直,手里还握着他那柄剑。皇帝的左手边是情报主管和他的副手,右手边则是一个卧榻,上面躺着一具……木乃伊?
看到我进来,那木乃伊就对我眨眨眼,用被布条缠住一半的嘴发出含混的声音:“啊,巴德尔,谢谢。”
听到这个声音,我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嗯……抱歉,我们认识?我看不出来。”
木乃伊立即发出呼噜呼噜的笑声,然后又咒骂起来:“啊,见鬼的萨拉森人。等我把绷带摘下来,嗯,好吧,你也认不出来我。”
这个腔调,确实很熟悉。然后,和皇帝关系密切,又受到了重创……我迟疑着开口:“市政官?”
“哈,我叫普罗柯比,你就不能记住我的名字吗?不过,还是谢谢你。我都听说了,你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我笑着摆手:“那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你们一直在战斗,看到港口已经完全被萨拉森人占据的话,我是不会去救援的。所以,小普罗柯比算是欠了你一条命。”
“小普罗柯比也是我的师弟。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可以开口。”
我还不太习惯皇帝和护旗官这种表达谢意的方式,只能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所以说,这么郑重其事的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谢谢吧?”
“是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说着,皇帝停顿了一下,一脸严肃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市政官,然后是情报官的副手,“今天晚上的安排,是绝密。如果觉得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以离开。但是如果泄露一个字,就是叛国。”
抱歉啊,我是维克斯王子,我出卖你不算叛国。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而且,交代绝密作战计划的时候还不忘了叫上我,这怎么说也是一份恩情,就算他别有目的,我也没必要辜负。
沉默了一下,皇帝看向我:“巴德尔小子,你听明白了吗?”
我对皇帝一笑:“你的帐篷周围都是我的家乡人吧。他们有把你的秘密到处乱说吗?”
皇帝哼了一声,点了下头:“那么,我们开始吧。”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严肃起来,两名禁军士兵则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对于一个国家的君主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对情报的掌握。只有掌握了真实和详尽的情报,才有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无法获得真实和详尽的情报,就好像是瞎子、聋子,就算是最优秀的战士也无法知道该怎么挥剑,只能无力的被人杀死。”很奇怪的是,皇帝一开口,却说了一大堆的开场白。
“所以,情报主管可以说是国家最重要的职位。帝国的将军可以有心谋逆,帝国的大臣可以只图私利,甚至帝国的使节也可以里通外国。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是,如果情报主管不是可以交托性命的忠诚之士,又或者他的才干不足,那将是无可挽回的灾难。”
好吧,情报主管要回老家结婚了,他身边的副手是他的接班人,至少是之一。这些话有可能是说给我听的,但肯定是说给她听的。那女人果然也挺起了胸膛,紧握双拳,露出一副值得信赖的样子。
“然后,在掌握了足够的情报之后,君主必须时刻着眼于大局,不能只盯着某一个方面。国家的内部、外部,从来都不只有一个敌人,但这些敌人也同样从来都不是一体的。巧妙的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一名优秀的探子或者刺客完全顶得上数万大军。”
听到皇帝这么说,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皇帝立即就转向了我:“白天的时候,你对帝国东部南北两线的处置已经算不错了,在你这个年纪。但那是一名将军的想法,不是一名君主的。作为君主,你需要态度更主动,视野更开阔。”
“我不太明白。”其实我大概能过理解皇帝的意思。我的方案,对北线其实就是暂时搁置,所以才被说需要更主动,但是我觉得对南线我的处置还是很聪明的。
皇帝笑了一下,拿起了面前案几上的水果,随手在桌子上摆放着:“北线,阿美拉王国这边,萨拉森人、国王、贵族。北方草原上,新兴的小部族。南线,萨拉森人大军、那个叛徒、我们。东线,三个共和国、我们。”
这样,帝国周边局势图应该就摆放完成了。
然而,皇帝又拿出了一颗葡萄,摆到了中间,“帝国内部,那些不安分的大贵族。”
轻轻拍了拍手,皇帝抬起头看着我:“巴德尔小子,在你们的国家,对那些有野心,也有实力觊觎皇冠的人,你父亲是怎么处理的?”
我毫不犹豫的摊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皇帝抬高了调门,不但怀疑,而且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看,十三年前,我父亲带着隆德城武士不但杀穿了六国,而且和丹德斯、斯托姆人都交战过并取胜。六国豪族不是被他杀了个精光,就是躲在小岛上瑟瑟发抖,或者准备出海逃难。然后我出生了,我父亲才终于收起剑,对六国宣布封剑,而且只要他们前往隆德城俯首称臣,我父亲就既往不咎。”皇帝哼了一声,打断了我:“你的父亲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战士,但是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我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说,在维克斯王国里,并不存在有野心也有实力的贵族。那场战争才过去十三年,经历过战争的人都还活着,他们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皇帝认真的摇了摇头:“如果你这么想,那么你就很危险了。我从被确立为继承人,到登基加冕,再到现在,也不止一次离地狱只有一步之遥。如果说这些年的经历让我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愚蠢的人类是永远学不会吸取教训的。三年时间就足够他们忘记伤痛,再次蠢蠢欲动了,十三年……”
说着,皇帝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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