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美玉瞟了一眼浣琴,浣琴便哆嗦了一下,苍白着脸退了下去。
安子鹤原本夜里饮了酒,又折腾了一宿,饿得很,想要再用一碗,见郭美玉没有过来伺候的意思,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起身自己倒了水,漱了一下口道:“你和一个丫头置什么气?岳父找我什么事?”
郭美玉可没想到安子鹤说了一句话,却是为浣琴说话,压抑着心中的火气,讥讽道:“浣琴是我手边第一个温柔体贴得用的,若是世子爷喜欢她,我便将她开了脸送给世子爷做个通房。”
安子鹤觉得她这胡搅蛮缠的劲儿又上来了,便有些头疼,道:“既是岳父找我,还不过来伺候我穿衣。”
等两个人到了郭府那个街口,已经快到大中午了,远远看去,也不知道谁家是要搬家还是怎样,几十辆车子将整条街几乎都堵住了,锦乡侯府的马车压根进不去。
安子鹤只得和郭美玉步行过去,才发现原来是郭府这边出了事。
不少箱笼正从里面乱七八糟的往外抬,几十个奴仆在那儿,指挥的指挥,抬箱子的抬箱子,搬家具的搬家具。
原先长房进郭府的时候,百十多箱笼是郭碧玉嘱咐着从东院侧门进的,而今分家要做给外人看,所以都是大张旗鼓地从正门抬出去。
门口一堆围着看热闹的,七嘴八舌正在说“分家”什么的,安子鹤心里便是一沉。
他急忙带着郭美玉迈步进了郭府,见东院的郭管事背着手在那儿,看似是主持大局的模样,正要叫人去问,二房那边邬管事脸色焦急地赶了上来,道:“小的见过世子爷,见过二娘子。老爷久等您没到,还要差小的去寻呢,来了就好,您这边儿请。”
“这是怎么回事?”安子鹤皱眉道。
“这……小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您见了老爷就知道了。”
且不说安子鹤进了书房,郭美玉见了李氏正在指挥人收拾箱笼,也是一头雾水,道:“娘,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要搬家?”
李氏道:“是长房那边要搬走。你祖母主持的,以后长房和二房各自自立门户了。”
郭美玉大吃一惊,道:“那是咱们要搬走?”
“哪能呢?这一片谁不知道这里是郭尚书的府邸?”李氏平静地道。
“这样也好。”郭美玉道,“哥哥都已经在翰林院任职了,以后总也有些同僚往来,和爹爹在一处颇为不便。只是把宅子——给了咱们二房,他们长房岂不是要怨气满腹的?”
李氏这才冷笑了一声,道:“他们动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你以为这一天之内就能安排妥当?再者说了,和我们住在一处这么多年,我们倒是因为长房的缘故受了不少风言风语,脸面声名都受了影响,这宅子原本也是我们该得的。”
郭美玉便道:“祖母呢?”
“也会搬出去,跟着长子出去住,倒也是理所应当了。”
“母亲倒是能轻省轻省。”郭美玉看着李氏道,“操劳了这么多年,也没换个什么好儿。”
李氏摇摇头,其实分家带来的影响可远不止郭美玉看到的这么一点儿,好处自然有,可弊处也有,她不想细说,便端详着郭美玉,道,“子鹤待你怎么样?”
当初郭美玉死死咬定是安子鹤对她下了药,而今怎么肯说到现在安子鹤都不碰她的事?便点点头道:“他待我很好。”
“那就好。”李氏道,“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虽然将管家的大权交给你,那却是最不紧要的事儿。好好调理身子,生个儿子才是最关键的,你可别搞不清主次,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刹那间郭美玉有点黯然,转而她笑着道:“女儿知道。”
那边映娘还要顾着,李氏便安排郭美玉在暖阁里小憩着养神,那边书房里,安子鹤刚听郭仪将这一两天发生的事情说完,忍不住道:“岳父怎么能答应下来?这样该如何对端王交待?”
郭仪道:“你以为我想分家么?是上面老太太点了头的。”
安子鹤娶了郭美玉进门,便已经知道了郭家二房的情况,平心而论二房这么多年受长房的照顾颇多,颇有点儿家底,但是这些都是死钱。
而他和端王需要的是像长房那种源源不断往里赚钱的。
端王对此报了很大的期望,他又何尝不是?如果不能绑牢郭家长房,他又何必娶郭美玉?
郭仪到底知不知道长房现在有多大的财力?
他灰着脸,道:“岳父,连端王殿下都动心了,愿意以选侍之位来纳您那位侄女,您当真一点儿也不知道您这位兄长手里有多少财富么?”
从小到大,哪怕家里再穷,郭仪都被郭皋照顾的从没在银钱上犯过难,要什么有什么,也正因为如此,他只要伸手就好,并不管其他的,因此他不擅长经济之道,且还有一股文人清高的毛病,虽然知道伸手要钱要物,却不愿意去深入了解。
等听到安子鹤细细的讲了一通,郭仪的心情再也没法平和了。
聚时珍的事情,他隐隐觉得似乎是上当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过来——那是长房的计策!
且那些商号,四通号……竟然连他都瞒着!
他起身道:“子鹤你且在此稍坐。”
安子鹤便道:“岳父,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他缓声道,“家已经分完了,岳父也是签字画了押的,你现在再去找,还有什么用?”
郭仪却不这么想,就算是没用他也要去说说,他不信郭老太太不站在他这边!
只是安子鹤既然这么说了,他的一腔怒火也压了下来,总不好在女婿面前表现的对财物太过急切。
想到这里,郭仪长叹一声,道:“兄长做事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安子鹤内心便冷笑了一声,若不是他当初急着从聚时珍的船上跳了下去,又岂会有今天?若不是郭仪先做了让长房寒心的事,也不会让长房心生别意,以至于做到这么绝。
当真是鼠目寸光!
虽然如此,而今他也不得不帮着郭仪谋划——他品了一口茶,道:“当初在端王殿下面前打了包票,可见什么东西,都是要握在自己手里,不用求人,才是最妥当的。眼下殿下需要用钱,就算是岳父能伸手要一次,大伯父那边少不得要携恩图报甚至坐地起价起来,他眼界又不宽,万一听风是雨的把手一紧,岳父讨要的万分屈辱不说,误了事才可怕。”
他后面说的,郭仪都没听见。
郭仪耳朵里只翻来覆去的回荡着那一句“握在自己手里”。
起初他心里还有点没底,可慢慢地,他心中想道:若是没有他在朝堂上做官,兄长怎么可能这么多年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怕是早就被那些地方官们拆骨剥皮了!这份家产原本也该有他一半,甚至更多才对!
若是没有了他的庇护,兄长的生意哪里能做的长久?说不定还会得罪人!万一闯下大祸,那时候巨额的家产不是便宜了外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他来掌握。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便强作镇定地坐回到椅子上,道:“贤婿是什么意见?”
……
……
就如同安子鹤预料的那样,郭仪在这长房临要搬出去的前一晚去找了老太太,可并没有什么用,而且还遇到了郭仪眼下最不想遇到的人——郭碧玉。
郭碧玉本来是怕祖母心里难过,去安慰的,没想到郭仪跑过去唧唧歪歪生意上的事,话里话外都是说长房瞒着他得益了,到头来各项生意却没他的份儿,这家产分的着实不公。
让郭碧玉觉得可笑了,她觉得这种事也不用劳烦她爹娘出面和二叔纠缠了,直接开口道:“二叔倒是说说,祖父留下了什么产业,让你觉得分的不公了?别说这份家业是我爹娘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就连二叔读书做官这条路,也是我爹娘开出来的,若是没有我爹爹从走街串巷开始供你,你哪里有今天?二叔觉得长房沾了你的光,那侄女儿当着祖母的面儿也要问一声,你既然说二房瞒着你又有别的生意,那不正好说明我爹娘不想给二叔添麻烦,全靠长房自己?二叔是出钱了还是出力了?就因为您是个当官的,张口来一句借了你的势、沾了你的光,就连兄长的毛都要拔,您这脸面是不是太大了点?”
郭碧玉伶牙俐齿的,而且都是市井俗语,郭仪哪里说得过她?
他指望老太太替他说话,郭老太太却不想理他,只道:“老二啊,就连今天签字画押分到你手上的产业其实都是你大哥赚回来的,当初你爹什么都没留下来,反倒还有一屁股的债,你就别计较了吧。”
郭仪最后阴着脸回了西院,心里却已是有了主意——他倒是还想给长房个机会,怎奈长房做的实在是太绝情了,那也就别怪他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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