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过去了好几个月,由于各大家族的家主迟迟未归,暗网的各处不由得动荡了起来,各种阴谋论也是层出不穷,很多人猜测是希诺蓄意谋害了各大家族的家主,虽然只是空穴来风的猜测,但各大家族的质问信件还是如雪花般飞向了影网的邮箱中。
而影网给出的答复惊人的一致“年会上,领袖将亲自作答。”
各大家族立马就不吱声了,影网说的年会那是什么?那是其内部在圣诞节举行的聚会,不仅要领袖亲自出席,甚至连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地狱”也将莅临现场,要是在平时各大家族的家主连去的资格都没有,可现在居然为了这事情让他们去参加?
而且似乎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还允许每一家携带不超过三名以上的保镖进入宴会大厅,影网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会是圈套吧?就在他们半信半疑之际,不法城同时声明,现场的安保工作由他们来做,两方如果有一人先动手,不法城将毫不留情。
大家想了半天,既然如此不如去试试吧,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剩下来的继承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拿去试个答案总是好的。
就是这样,在平安夜的那天晚上,各大家族年轻的继承人们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推开了宴会大厅的门,他们本以为面对的将是黑洞洞的枪口,却不想迎面而来的是香槟与烤鹅的香气。
大厅中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很长的实木餐桌,雪白的餐布上一碟碟用纯银餐盘盛着的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周围并没有侍者,只有主座上坐着的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少年,他的身后静立着一名身着白色风衣的少女。
主座旁,八位头戴黄金面具的宾客朝他们点头示意,看身材有男有女,那是影子地狱的人,他们出席任何公共场合总不以真实面目示人。
跟在继承人身后的保镖们面面相觑,不是说让影网领袖出来给个解释吗?希诺人呢?可他们是没资格问的,今晚除了这些各大家族的继承人外,没有谁能有资格质问影网。
然而没等那些年轻的继承人发问,那位坐在主座上的少年,便像宴会的主人一样端起香槟挨个去问那些年轻继承人的名字,然后领他们到座位上坐下。
继承人们虽然不知道这个陌生少年为何如此的热情,但想想就算这场宴会是希诺的阴谋又如何?今晚就要死,不如吃饱了再说。
压抑了好久的继承人们,这几天几乎都没怎么吃饭,也是难怪,他们本身就不受家族待见,能被选为继承人也是因为这次宴会是被家族的长辈认为是必死的宴会。现在酒香和肉香让他们的精神完全松弛了下来,几杯香槟下肚,眼睛也亮了起来,争抢着烤鹅,争抢着酒瓶。
在这个平安夜,被认为是“必死之宴”的地方传来的爽朗的笑声,越来越多犹犹豫豫在门口徘徊的继承人推门走了进来,加入了宴会。
他们开始放声大笑起来,王道的眼中不由得有些怀念,在影网这个处处阴暗的地方他是多久没听到这么畅快的笑了?也许只是几个月,可让人感觉确是几年几十年。那些少年少女的笑是总是那么有感染力,仿佛是遥远的晨光,散发着满满的元阳之气,就算远远的听着也让人感动的留下泪来。
他忽得又想起了在星海学院里,虽然有时险些丢了性命,但只要和那帮家伙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停止欢笑,大概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是这样,只要和好朋友在一起,哪怕下一刻会死去,也会哈哈哈大笑从容赴死。
白夜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声白色的晚礼服,她拿出了一架小提琴站在舞台旁拉起了悠扬的舞曲,头戴金色面具的一位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他坐在了一架钢琴旁,配合着白夜的小提琴奏曲,紧接着是身穿红色晚礼服戴金色面具的女王大人,她精通的是萨克斯,然后是霍夫曼先生,一直和女王大人不对付的茶杯小白......
这些影子地狱的死宅们竟然都精通一两件乐器,他们自发的组成了一个乐队为宴会中的宾客演奏。
年轻的男孩们借着醉意,红着脸朝到场的女孩们伸出手来,女孩们也没拒绝大方的接过男孩们的手迈入的舞池,在温暖的壁炉旁翩翩起舞。
白夜拉着小提琴望着着舞池中的人们,无声地祈祷着,鬓边的长发无声地飘动,额头上的汗珠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她的眼神清澈,悲伤又欣慰。那对冰冷的眸子里竟还流着些许暖意,此时此刻她忽得有些庆幸自己能在这,能在这见证这一刻的诞生,见证年轻的领袖终将带着他们走过这个哀伤的时代。
只是前来赴宴的继承人们却没注意到宴会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和她眼神一样的少年,他没有加入舞蹈,只是在那看着他们跳。他不吃东西,也不喝酒,看着那些年轻人舞蹈,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火光,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他们的兄长。
(王道,又是圣诞啦。)
雪莉站庭院内,在心底极深的地方喊他的名字。过了今夜他们就十八岁了,十八岁可以让女孩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让男孩光洁的胡须下长出胡须,却无法改变他那清澈如湖水的双眼。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雀跃,却不知为何,悲伤又欢喜。
乐曲戛然而止,白夜望着王道笑着说“少主,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
“我在这里一直拉提琴的人都看出来啦,少主是有话要说的。”白夜笑笑说“大家都知道的,您说吧,我们等着听呐。”
“白夜,你现在很像布莱克先生啊。”王道端起香槟,站了起来。欢腾的场面平复下来,柴火在壁炉里噼啪啦地响着,年轻人们都不说话,也不笑,看着刚才那个忙着给大家找座位的少年走到宴会的台上站着。“今天是圣诞节,是我成年的日子,我是个中国人,但入乡随俗啦,我十八岁,算是成年了,大家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或许有的还比我大,就算我的兄长了。”王道说“在几个月前我还在学校上学,你们中很多人没见过我,现在,你们该知道我的名字了。”
年轻人们惊讶地互相看看,却都没说话。王道,不!现在应该叫道·冯·弗里德里希,影网唯一的继承人。这位尊贵的少年没给大家留下太多的印象,在他师父那或英明或睿智的光辉下,这个孩子从没有获得过众人的目光。他仅仅存在于各大家族情报桌上唯一的信息是——持有金叶曼陀罗徽章的男孩,疑似领袖继承人。
这本不该是他们这些人该知道的情报,只是在影网的请柬放在各大家族的桌子上时,他们被迫被家族长辈推出后,知道了这么一些东西,可这又被那场惊天的屠杀掩盖了,各个家族的家主死在了那艘游轮上,他们只顾得上悲痛,没人记得这个男孩。
“如果你们的父亲或是长辈因为那天的事情没能回来。”他低下头,抿着唇“很对不起,我是那天唯一的幸存者,如果你们有人要骂我,就骂我好了,骂完我再说。”
没有人说话,大厅中几十双眼睛盯着他。
“好。”王道点头,遥望远方“我的老师叫希诺,是弗里德里希家最后的男人,而我叫王道。”他笑笑说“算是个孤儿吧。遇到老师的时候我才十四岁,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年,因为很多人都比我优秀,老师更是,所以无论我怎么长大我在自己心里还是个孩子,因为我永远比自己的长辈要小啊。”他笑笑继续说“习惯了当小孩就从来不会真的想要负起什么责任,悲伤的时候就会大哭,要么自己一个人掉眼泪,说着要保护身边的人,却没有力量那么做,有些事不敢面对,就总是躲着。”
他仰头看天目光深远,似乎洞穿了房顶仰望苍穹“现在想想自己从前的时候,真是个很任性的家伙啊。有一次我和老师说在不法城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放声大哭,因为想着在那晚上认识的朋友死了,真是难过啊,她那天早上还说祝我幸福,中午就因我而死。”
“我难过极了,那难过恨不能杀死我。可我那时候不会看老师的眼神,老师也很难过,他心里的难过也恨不能杀死他,可他没有办法,他要守护影网,不能由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轻声说“现在我想起那天老师的脸,虽然他在平静的劝我,告诉我是领袖,要去爱所有人,但脸上……满是苍老与疲惫”
“可我只会大哭,但哭有什么用?哭救不了任何人,只是懦夫的发泄。我哭得很伤心,可是我在不法城认识的朋友还是死了,直到今天我都没帮她做什么。”
白夜端着小提琴的手略略放下,她摸着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有一股酸楚在无声地流动。
“王道,何苦对自己那么苛刻呢?”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这么说“你只是个学生啊,你已经尽你的力了。”
可他不能这么说,如果王道不是希诺的徒弟,那么他可以接受自己已经尽力的事实。但是弗里德里希家的男人,总要一个接一个地握着旗,守着这道门。逃跑的人,都是可耻的人。
“现在我老师死了,你们也该知道了,我的老师在临死前收了我当弗里德里希家的义子,那么我就算弗里德里希家最后的男人了。我才忽然发现自己必须长大。我今年十八岁,是弗里德里希最后的男人,是影网唯一的领袖,我不能再等着别人帮我,因为能帮我的人都不在了。”王道说“所以今天是我长大的一天,独立的一天。”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就要到午夜了,我有一个最糟糕不过的消息要告诉大家,也是你们这次来要知道的,那天夜里的惨剧是布伦努斯家的家主——埃修·布伦努斯一手策划的,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他带着一队士兵忽然闯进,大家也都知道第一代领袖与诸位祖先所签订的条约。”
“布伦努斯以此为借口,逼迫老师罢免我继承人的位置,老师自然不愿,至于诸位的长辈......”王道看了眼宴会中的年轻人们,幽幽道“他本就是想杀死老师掌控整个暗网的,那么好的机会他又如何会放过呢?”
“请问.....”一个少年怯生生的发问“那个布伦努斯怎么样了?”
“他死了。”王道淡淡说“他杀死了老师和各大家族的家主,甚至连不法城的客人他也要灭口,最后是几位制裁者拼了性命才把我和莎拉小姐护送出来。”
“但他杀了老师,制裁者又怎么会放过他呢?他们身负重伤点燃了游轮的油舱,等第二天我们派人去看时整艘船都被烧成空壳了。”
那问话的少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旁边的人连忙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没关系的,只是.....”那少年苦笑着摇头说“我不是家族的嫡系啊,把这种消息带回去的话会受罚吧。”
“是、是嘛。”那人的脸色也是一变,他的年纪要大些,想的也更远,他并不是家主的第一继承人,家族派他来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现在他活着回去了,还带回了这个明显是推脱的理由.......他并不认为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年会骗他,只是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会怎样对他啊。年轻人们紧张起来,从窗口进来的风吹到他们身上,他们感觉到了寒意。再过一个小时,午夜的钟声就会敲响,宴会结束他们就要回到各自的家族了,难以想象他们将这种没头没尾的消息带回家族,会受到怎样的责难。
“影网的信送到了暗网的每一个家族的桌上,包括布伦努斯家,可是布伦努斯家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来,这代表着什么大家也都知道吧?影网的制裁者在那一晚损失了大半,而布伦努斯家作为最大的军火商他们的力量依然恐怖,他们不来代表着就是宣战!朝影网,朝我,朝你们大家宣战!”王道扫视他们每个人的眼睛,“我现在要去为老师报仇,也是要为大家扫清一个未来的强敌,我希望有人能跟我一起去,我不能保证成功,更不能保证你们会活着回来,所以我绝不勉强。”
“可我自己是一定要去的,即使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长大了,我要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活着。我要保护老师交给我的一切,谁敢动它,必须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解开领口,把胸口的金叶曼陀罗徽章拿在手里,高高地举向天空。
“在影网有一个组织,就是我提到的制裁者,这种时候,他们总会说,‘长夜将至’。”
他深深吸了口气,以大厅的穹顶为背景,仰望他的徽章,低沉地说:“长夜将至。”
“彼岸花开!”忽然有人回答他。
是白夜!即使换了出席宴会的晚礼服,她依然不忘将象征自己身份的曼陀罗花徽章带在身旁,她高举着手,掌中闪烁着暗金色的光泽。
“彼岸花开!”霍夫曼先生高举了手。
“彼岸花开!”女王大人也举起了手。
........
那问话的少年忽然不再伤感,他感觉到那股喷薄而出的热气冲散了所有的酸楚和无力,占据了他的胸膛。
他不知道那八个字意味着什么,可是看那十个人说起时的表情,觉得那也许是一段咒语,或是一段旧时兄弟的盟誓,又或是什么重达千金的诺言,经过了许多年,直到苍老发黄,再次提起的时候,仍旧能感到悸动穿越时间而来。
他也想举起手来,又有些犹疑。四周静得足以听见壁炉中木柴烧裂的噼啪声,几十个人左顾右盼,只有那十只铁铸一样的手臂指着天空。
“彼岸花开。”忽然有个少年用力举起胳膊,他的眼里跳荡着火星。
“彼岸花开。”又有人举了手。
隐隐有一道闸门被打破了,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他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那些流动在胸臆间的火焰争先恐后地喷薄四射。几十几百人的眼里跳荡着火星,他们用力的挥拳,仿佛要捶打天空。
“长夜将至!彼岸花开!”
那少年跟那些年轻人一起挥舞手臂。他正感受着二十几年生命里从未感受过的欢乐,是,他是家族的旁系,但今天起不是了,他要作为家族名义上的继承人和影网的领袖共同去颠覆强大的布伦努斯家,从今以后他就是影网公认的家族家主!
霍夫曼先生看着大厅中高举着手臂的年轻人们轻叹说“这是谁教他的,明明是个孩子,却像个老练的政客,逼上梁山这本事也会啦。”
“是他吧。”女王大人轻轻说“也就不法城那个鬼精的老板能想出这损招了,也亏他能掐准各大家族只敢派旁系子弟来,现在他们被几句话一说都以为回去死定了,现在除了抱紧影网的大腿也没别得活路了。”
“呵,你们还真是不知趣啊。”柴琦羽织摇摇头,这个日本的深度中二病患者居然在此时露出了看透一切的表情“古之欲成大事者,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摆宴接客是为情,说以缘由是为理,家主之位是为利。”
他长叹了口气道“丰臣秀吉,不外如是!”
影子地狱的死宅们面面相觑,这个死中二病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高举着的手臂忘了放下,他们周围呼喝声如潮水般涨落……
“我要成为影网的领袖了。雪莉,会长,兰斯洛特.......你们都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现在你们还好吗?你们还记得我么?”王道对着星海学院的方向遥遥举杯“我记得你们啊,我心里……很想再见到你们啊!”
在宴会大厅隔壁的房间内,一个男人和女人正面对面的下棋。
“要说撒谎,没有比这更假的谎言了吧。”莎拉轻笑着对幕后的男人说。
“是啊,的确没有更假的了,影网的领袖都一样啊,每一个都不善于撒谎。”幕后男人拿起棋子轻笑说“但是他们的气势就是那么自信啊,让你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
“真羡慕啊,希诺那家伙。”老板感叹。
“希诺老板可学不来。”莎拉微笑说“你看那孩子眼神清澈,你一眼就能看清他在想什么,所以大家愿意相信他,可老板能吗?”
“是嘛。”老板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棋,听着宴会大厅的欢呼声不由得有些感叹慨,又一头雄狮呼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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