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队队阴兵鬼卒身形爆裂而又转眼重聚,一条条巨大地脉,如同发怒的巨龙吐息一般,从地下喷薄而出,如同新立起的一根根围栏,将白玉京这座雄城包围了起来。
站在云飞扬身旁的传旭,看着眼前这般景象,脸上的神色着实有些复杂。而在他身后,则是他手下的那两万人族军士。
这些军士是最纯粹的人族,心中念着的,也不会有传旭那样的利益。
虽然知道殿下和‘仙师’现在所做的事情,乃是为了夺城,但眼见得圣地光芒一点点的衰弱下去,仍免不了心中感伤。
“阿弥陀佛!大施主如此破城,倒也是免去了血流成河。称得上是一场功德了。”
玄音心里想得可没那么复杂,反正在传旭和白玉京已经不可能再有转圜余地的情况下,大战绝对无法避免。
而现在这截断地脉的方法,虽然对人族的信念会造成很大的冲击,但却也总比强攻上去,要好得多。至少,伤亡不会那么大。
云飞扬面容坚毅,只是心中也有些唏嘘。听得玄音这样说,微微摇头:“如此雄城,今日却要在孤手中毁于一旦,实在是可惜啊!”
好在珙并没有让云飞扬再等多久,便在临近正午之时,亲手击杀了自己母亲的珙,同样是摆开仪仗,再一次站到了白玉京城头之上。
“贼子传旭,白玉京乃我人族先祖倾尽心力所留,今日,你竟敢为一己之私,将此等重地毁于一旦,便是你篡了位去,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臣民!”
手托禹皇印,借助禹皇印的威能,珙的质问之声直接盖过了地脉喷涌的巨大声响,响彻了整个天地。
昨日还能与他斗嘴不休,谁也不让谁的传旭,听得此言,却是脸色煞白,浑身一震。紧咬嘴唇,说不出半点辩驳之词来。
云飞扬心中暗道,到底是得了禹皇印的人物,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再挑拨一番。
“哼!妖珙!你身为妖魔后裔,弑杀先皇,窃据皇位。前番更是背祖忘宗,置天下生民血海深仇而不顾,勾结妖魔意图祸乱天下。
现在却还又有什么脸面,敢在天命正统面前提天下臣民?!而今,你已是穷途末路,若还有半点人性,便当自缚于阵前,待至尊降罪!”
珙这大义凛然的一番话,不但让传旭心神震动,就连始终相信传旭才应当是至尊的两万人族军士,都是一样的军心浮动。
云飞扬但当然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是以既然传旭不说话,那便只有他来开口了!
珙攻击传旭,用得是毁坏先祖基业,人族圣城,这是大义,确实不容辩驳。但是他本人和妖魔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却也成了云飞扬攻击他的最佳武器。
越是普通,越是底层的人,便容易被旁人的说辞影响。本已经是军心浮动的军士们,在云飞扬这一番反驳之后,果然便又想起了珙的身世,想起了先前他御使妖魔大军的事情来。
既然珙本身就不曾做到正己身,又怎么能让别人信服呢?
只不过珙现在却也已经不在乎了。从他知道传旭一方人开始截断地脉之后,便很清楚的知道,他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让他再与传旭争位。便是活着,也再无可能。
“哈哈哈哈!妖珙?贼子果然就是贼子!朕之名,乃先皇思人族先祖名号,钦赐下来的。乃是真正的人族正统,你敢唤我做‘妖’?简直可笑!”
珙怒极反笑,癫狂了似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副模样落在他身边人眼中,已然成了这位皇帝陛下被逼上传旭殿下逼上绝路的佐证,各自心思,也便油然而生。
云飞扬看着成头上这个虽只降生五六年,却已经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年皇帝,不禁想起了当初大风国破之时,与他的皇兄一并自杀的太子侄儿来。
“唉,既然你还认自己是人族,那便降了吧。孤保你不死!”
云飞扬感念前世,不由心中一软。
只是珙就算再如何,从名分上来说,却也真就是此刻人族的至尊,此界的主宰。再有禹皇印气息沾染,皇者之风,比之传旭有过之而不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投降?
“降?成王败寇,朕今日失却天下,不过身死罢了,哪里有投降的说法!冥王啊冥王,朕虽死亦是不解,为何你宁愿跟着传旭费心征战,却也不愿助朕一臂之力,统御天下呢?”
到了这个时候,珙已经没有别的心思了。他母亲死了,虽然是他亲手杀死的,可是在他看来,却仍是传旭等人逼死的。而他自己,也绝无生还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全数抛开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如何做,便如何做!
“冥王!朕知道,传旭许你布道天下,只这一条,难道朕就做不到吗?不说过去,便是现在,只要你愿意弃暗投明,日后你阴司便是此界唯一!”
传旭心中一动,也顾不得再为白玉京感伤,当即便将目光转到了云飞扬身上。似是真的担心云飞扬会倒戈一般。
只是云飞扬又不傻,就算是傻,也没有道理会傻到被一个站在了悬崖边上,马上就要失败身死的人的三言两语招揽过去的道理。
是以一见传旭眼神,云飞扬展颜一笑:“珙,你以为孤是什么?若孤当真只是为了传道,今日大可不必在此强破白玉京。妖魔既扫,这人界天下,孤还有何处去不得!”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非要相助传旭?!”珙满脸的憎恨,大声吼道!
在他看来,若是没有云飞扬,即便那些曾经的天师和后来下来的和尚仍是选择传旭,也绝不会将他逼到这般模样。最多最多,也就只能在妖魔大军的兵锋之下,裂土为王而已。
“孤这个人,对于自己的朋友,向来是一诺千金!既是答应了传旭要将他送上至尊之位,那便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多说无益,你降是不降?!”
云飞扬不想再跟珙多说,成王败寇,很多时候的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没有任何理由。换句话说,也许,这就是天命!
珙站在城头上,转身朝身边的环视了一圈。这些最最忠诚于他的人,此刻也是一个个眼神躲闪,似是害怕他。
冷笑一声,珙心如止水,再一次将身上穿着的至尊龙袍整理了一番,又抬手将头上的十二旒冕冠一串珠帘一串珠帘的捋清楚,随即闭目深吸一口气,似是在缅怀着什么。
沉吟片刻,珙猛然又一睁眼,旋即放声大喝:“非是我负天下人,实是天下人负我!既如此,这天下,便都与朕陪葬吧!”
云飞扬闻言,猛然惊觉,暗叫不好。罡气运转起来,身形一动,便直往城头冲去!
珙看着眼前这一道流光,嘴角仍是不由的翘了起来,而后大喝一声,奋力将手中禹皇印朝着脚下的白玉京城墙砸下!
自始至终,这是珙第一次全力催动禹皇印,只是颇为讽刺的是,这件禹皇至宝,时隔无数年之后,第一次全力发动,便是要毁灭这一方诞生了人皇禹的天地!
金光,从印玺与城墙接触的第一时间便已荡开。所有人,包括云飞扬在内,都是只觉得眼前强光一闪,随即便听得‘轰隆隆’巨响,直灌入耳中!
从印玺接触城墙的那一点,禹皇印内所掌握的所有力量,瞬间爆发!无比巨大的力量,直接便将城墙彻底轰塌!
城墙一破,本来已经渐渐弱了下去的白玉京大阵,又瞬间爆发出了最大威能。
只是这一次,阵法之力并非是保护白玉京,恰恰相反,无上阵法的无边威力,只在一瞬间,便将阵法内的所有东西尽数湮灭!
珙死了,白玉京没了!从雄伟无比的城池,到高山一样的城基,包括城内那数百万的民众,全都在这一下之间,直接化成了灰烬!
巨大的冲击气浪,从已经彻底变成了平地白玉京旧址朝着四面荡开!
沿途过处,云飞扬被直接掀飞,城外的传旭一众三万余人,也被这气浪吹得人仰马翻!
一座至高雄城就此湮灭,待得气浪散去,尘烟尽消,方才还在众人面前的人族圣城,便好似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彻底没了踪影。
只是还没等他们生出什么感慨来,天地立生大变!
禹皇筑城镇压天下,现如今这座矗立无数岁月的城池,随着珙一印盖下,彻底崩灭。而珙生前最后那一句要让天下给他陪葬的话,也绝不是在开玩笑!
便在白玉京消失的一刹那,曾经被五鬼王在此封禅天地,剥夺人族天地主宰的泰皇山巅,那一个威能玄奥巨大的‘荒’字再一次显现,只是与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它的出现,乃是为了堵住泰皇山正上方的那一处黑洞!
若是此刻云飞扬在这里,一定能够发现,这个黑洞,赫然便是与鬼族的‘天魔万象法’打开的空间通道一模一样!
象征着整个人界天地的‘荒’字,横栏在黑洞之前,光华大放,要将这黑洞填补起来,只是白玉京彻底毁灭的后果,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一只巨大的青黑色手掌从黑洞之中探出,一下轰击在‘荒’字之上,这枚天地神文一个震颤,整个人界天地便也随着一下巨震!
而这巨掌虽然不曾一招便将神文击溃,但接下来,手掌握而成拳,再连续的几下,则是让这个世界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之中!
高山崩塌,野兽奔逃,河水断流,大地生沟!
只这短短瞬间,这个世界的生灵,便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之中,死伤无数!
而当黑洞之中的巨大拳头最后一击,将整个‘荒’字彻底击碎之时,人界天地霎时复归平静!
不过,也就是神文崩碎的这一刻,所有此界生灵,都立刻感觉到,他们失去了天地的庇护!
只是凡人毕竟是凡人,虽然因为天生的关联,使得他们有这一闪即逝的感觉,但却谁也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整个人界天地,也已失去了屏障。
而等待他们的,方才是此界亘古未有的大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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