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戒指对现在的他来说,明显大了很多,所以才会不小心弄丢了吧……
盛着水的小碗碎了一地,它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录音机。我疑惑地拾起来,摁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了刚才听到的那把不自然的声音:“小艾……小艾……”
齐致远无声地抽泣着,目光躲闪,不敢见人。
他的秘密就这样被揭开了。
“齐致远……”我无力地瘫软在地,已是泪如泉涌,“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录音机从指尖无力地滑落,还在不停地唤着:“小艾……小艾……”
斯蒂文从门外走了进来,将齐致远抱起,放在了轮椅上。齐致远随即掩住面,不肯再以这幅样子示人。斯蒂文拖动着轮椅,这才看到了拴在上面的那条铁链锁。
他阴森森地瞪着我,问:“钥匙呢?”
我从枕头下摸出钥匙交到他手中。他麻利地开了锁,关上灯,将齐致远推了出去。
“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我声嘶力竭地追问。
斯蒂文头也不回地说:“齐先生现在不想见你。”
我呆住了。
趁脑中尚有一线清明,我鼓起勇气追了出去,张开双臂,挡在了他们面前。
“小艾!你还要怎么样?齐先生只想保留住他仅有的一点尊严!你还觉得他不够痛苦吗?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斯蒂文对我怒吼。
我腿上一软,咚地跪在了齐致远的面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膝盖。他只是拧着脖子,依然不肯看我。但我却看到,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滚滚而下,直淌进了脖子里。若是滴落在心口上,一定是冰凉刺骨的吧。我知道那种滋味。
“齐致远……”我仰头望着他,苦苦哀求,“这算是什么尊严?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一个人吗?难道你真的认为,我爱的只是你的容貌?”
他的唇剧烈地颤抖着,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我等待着他的回答,可他就是不说话。
“你告诉我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吗?无论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求你了……”我伏在他的腿上轻声哭泣。我已经没有气力哀嚎了。
斯蒂文哽咽着,说:“小艾,你别费劲了。三年前,得知你大昏迷后,齐先生就中了风,虽然抢救过来,生命无碍,可他身体的右半边已经全部没有了知觉。他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而且他也不能说话了,只能靠这个仪器同我们交流。”
我这才看到,他的轮椅上多了一块挡板,而挡板的上面,置着一块液晶面板。他的左手食指上套着一个传感器,他想说的话,只能通过敲击变成字母,显示在液晶面板上。
“呵……”我深深一个抽吸,只觉心痛得快要死掉。
他所受到的磨难,已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没得治了吗?”我嗫嚅着双唇,痴痴地问。
斯蒂文摇摇头:“出血点太深,淤血压迫了神经,如果手术不成功,齐先生就可能变成傻子,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已经三年了……”斯蒂文长叹着,“即便如此,齐先生还是会每天都来陪你……他一方面希望你能醒过来,一方面又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醒。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会怎么样……直到一个多月前,他发现你的情况有所突破,怀疑你可能会在近期苏醒,仓促之下,他才编造了那个故事,想借着时光的流逝,让你渐渐淡去对他的思念……但是你一意孤行……”
我木讷地松开了手,茫然起身。
难道这次,竟又是我错了?
齐致远用那只能动的左手移开了斯蒂文的手,倔强地坚持自己前行。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爱你?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根本不会介意你变成什么样?”望着他的背影,我发出了绝望的哭号。
他停住了。但很快,又昂然前行,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天亮了。高大的橡树迎风招展,片片绿叶在阳光下格外精神。
黎伟明一小口一小口地给我喂着米粥,细心地替我擦去从嘴角流淌下来的粥液。
“好好吃啊,浅忆……你这样,又谈什么照顾齐致远呢。”
他终于说出了他有生以来说得最有用的一句话。
我的眼睛倏地一亮。
黎伟明黯然道:“其实你不要怪他。我看他是被你妈妈刺激得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所以才会这么偏执的。”
“你说什么?”我推开他的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黎伟明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不知道他和你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他那时很爱很爱她。见到你妈妈和我在一起,他几乎都要崩溃了。他像疯了一样要带她走。可你妈妈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别人越是强迫她,她就越是不买帐。但后来我才明白,你妈妈当时不肯跟他走,只是因为她那时还没有怀上我的孩子。她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一个和齐致远长得很像的孩子……”
我惊呆了。
齐致远一直以为母亲和黎伟明在一起,只是为了要给他好看,她要用孩子来嘲笑他,让他一辈子都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因此而改观,从而放下对我的警戒,真正向我敞开胸怀呢?
盒子!母亲留下的那个铁盒子!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母亲真像黎伟明所说,她一定会给我留下话的!只有她的话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我激动极了,一把拉住黎伟明的手,失声喊道:“黎伟明!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被我的情绪吓倒,急忙答应:“什么事你说!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帮你!”
我突然大笑起来:“没有这么严重了!我只是要你回国一趟,到我妈妈的墓前拜祭一下。”
“哦……”他的脸微微抽搐着,“这个自然,我是应该要去拜祭的……”
“还有,”我说,“我妈妈留给了我一个铁盒,齐致远把它一起埋进去了,我要你把那个铁盒带回来给我!”
“什么?你让我去挖坟?”黎伟明大叫起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她孩子都给你生了,你就当修整修整她的墓地也是好的呀!你们怎么说都是夫妻一场,她不会怪你的,难道你让我去挖我妈的坟?”
黎伟明说不过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我望向对面的别墅,心中充满了信心。成败在此一线,黎伟明,就看你的了!
一周后,黎伟明果然不负重望,带回了那个铁盒子。齐致远将它保存得很好,装入密封袋里,完好无损,就连那把小锁都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
我迫不及待地橇开了锁,叭地打开了铁盒。里面存着几张旧照片,还有,一封信。我以为信是留给我的,没想到,竟是留给齐致远的。
我抓起信纸,不等黎伟明扶我上轮椅,径自跑了出去。
黎伟明在我身后大叫:“浅忆!你小心啊!”
我一口气跑到对面的那幢别墅。
既已真相大白,齐致远也没有再拿那对白人夫妇当挡箭牌了。门口直接换上了两名安保员。见到我,两人客气地说:“艾小姐,齐先生现在不想见客。”
我不客气地说:“我不是他的客,我是他太太。你们要是拦着不许我进去,我就告你们破坏他人家庭!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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