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为官》840

    还好，也因为事件闹大了，甘肃路的官员不得不紧急派遣一千名捕快进入县城，以维持当地的治安，这才让孟子熙等人不至于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而这件案子也从整个西北慢慢扩展到了全国，事情自然也闹大了，不少昆山，汴京的先进妇女们甚至准备搭乘火车前往甘肃，直接在当地进行声援，另一方面各种维护女性的组织也纷纷在甘肃进行宣传，各地的报纸，人群涌入甘肃，整个案子便是在这种状况下正式开始的。
    刚开始的时候，孟小婉自然是处于不利地位，毕竟整个甘肃，很少有人能够接受这种离婚的方式，尤其是民间的普罗大众，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不道德的事情，作为法院，他更应该关注那些重要的事情，在他们的眼中，离婚是不重要的，是民间自己处理的事情，而不是诉诸于官府的。
    民间的压力开始袭来，尤其是随着报纸开始频繁报道这件事情之后，民间也感受到了来自外部的压力，他们便也开始采取措施，各种各样的人流开始涌入这座小城市，游行几乎每天都是全满的，这座人口不过两三万的小城，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汇集了超过十万人在这里进行各种各样的游行。
    也不得不让甘肃路不停的增加管理人员，这才勉强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械斗，整个城市大抵还是平稳的，但随着昆山等地的激进女权组织开始加入之后，气氛立刻被引爆，原本甘肃本地的女性组织他们的态度还是比较温和的，因为她们也知道，甘肃地区的民风就是比较保守，传统，想要让他们接受女性离婚，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要慢慢的跟他们去解释，慢慢的调和，所以她们的发言，相对来说就会比较温和。
    而这些从昆山和汴京，广州来的人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生活在国际大都市里，虽然这里依旧会有女性的歧视，但是与甘肃等地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所以他们在看到当地人是如何物化女性的时候，根本无法容忍这些男人将女人看做是生殖工具的行为，自然在报纸上发出的言论，就非常的激进，而这也立刻引爆了甘肃本地区人民的反弹，双方终于还是在法院开庭的当天，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械斗，直接导致法院宣布停审，以免暴乱继续进行。
    法院这边停审之后，整个城市确实稍微安静了一些，但各种各样的言论却在城市里不停的散步，然后借由报纸传输到整个国家，可以想象，当这些大都会的女士们与这些甘肃的糙老爷们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双方之间会产生怎样的火花，暴力事件自然也是层出不穷。
    可别以为女人就打不过男人，这些现代女性，很多都是工会特意征召来的，她们之中许多人都是在工厂中有过工作的经历，拉洋车，赶铁皮，锻造，冶炼，纺织，在工作上，他们并没有比男性差到哪里去，所以双方打起架来，也是有来有往，碰到这么一群泼妇，对于甘肃地区的老爷们来说，也是不常见的，虽然甘肃地区民风彪悍，但在三从四德的教育之下，依旧还是会带有传统女性的特点，而这些新时代的女性则不同，她们的性格被完全彰显，整个县城自然也就一地鸡毛。
    至于官府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毕竟当地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最后无论如何，朝廷必然会唯他是问，而他现在还要管理远远超过本地人口五倍的外来人口，且这些人可不是善茬，达官显贵，社会名流齐聚，要么就是甘肃本地的名门望族，要么就是大城市里的精英阶级，招惹到谁，他这官就要当不长久，所以也是两难之间，勉力维持，县令自己都觉得自己都快要精神衰弱了。
    县城之中唯一开心的，大概也就只有酒店了，原本这小县城不过只有三座酒店，供外地人住宿使用，可随着外地人口愈发增加，这些酒店早已经被各个组织给租借了，剩下的人则只能住到老乡家里，到最后晚到的人则只能干脆住到外面的木头房子里去，整个县城的餐饮业和住宿，可以说是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赚的也是盆满钵满了。
    而此事也很快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对此，朝廷的意见也是分成了很多不同的派系，有的人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认为甘肃属于边境地区，尊重女性权益没有错，但前提必须是甘肃地区的稳定，在稳定面前，一切东西和政策都需要让道，包括法治，而还有一派人则认为应该尊重当地的文化，不要随意进行更动，要慢慢的让当地人觉醒，而不是通过这种十分激进的方式去推动，这样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还有一派人则认为朝廷应该大力支持这名女性去离婚，从而使得甘肃地区可以快速改变自己的传统思想，在这群人看来，依靠时间去推动当地女性自发组织起来，反抗男权社会，就像发达地区的女性一样，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东部地区的女性之所以能够自发的组织起来，是因为发达地区的经济发达，工业需要大量的人口，从而给予了女性工作的机会，而掌握了工作的机会，自然让女性拥有了政治上的话语权，而这话语权从古至今一直被男性掌握，这才激发了女性渴望获得权力的契机，从而自发的开支组织女性维权组织，开始进行对自己权力的维护，这是完全自下而上，因为市场经济而形成的女性组织。
    而甘肃则不同，甘肃地区女性就业的比例非常的低，即便是城市也不过才百分之七左右，也就是说百分之九十三的女性是待在家里不工作的，这主要是因为当地观念的保守，认为女性出来工作，一般代表男性没什么本事，所以才不得不让自己的女人出来工作，一起养育家庭。
    另一种原因则是甘肃地区的工业很少，所以城市中的男性就足以解决如今的劳力问题，对于女性的需求并不像东部，北部和南部那么紧急，资本家在劳力方面不需要加大投入，自然也就不需要花费心思去搞什么女权，让女人出来工作的事情，没有资金的支持是办不起来的，因此在甘肃地区，女性就业比例是很低的，女性就业比例低，就意味着大部分的女性需要依靠男性来生存。
    而这样一来，想要让她们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利，这种可能性就非常的低，因为他们需要依靠自己的男人，她们的生活，她们一切都是从男人那里得到的，你指望这些女人去反抗男人么，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唯有通过激烈的运动和口号式的宣传，才能让这些女人觉醒，从而去与男人竞争工作机会，走出家庭进入社会，这样一来，他们才能激活独立的思想，成为自己，这是大多数年纪比较轻的官员的普遍想法，其中还包括不少的女官员。
    自从徐清改革吏治以来，女性被允许进入公务员体系，同时进入升职体系，不少杰出的女性得以脱颖而出，进入到朝廷的中坚力量中去，其中还有不少人通过自己的奋斗，如今已经站在了朝堂之上，虽然官位不大，在朝堂上女性的比例相比起男性来说还是少得多，重要的位置也几乎没有，但这些女性依旧已经拥有了发言的权利，这一点很重要。
    相比起之前整个朝堂之上所有的官员全部都是男性，如今的官员则已经有了许多的女性，这是巨大的改变，而这些女性自然也成为了官场上新的力量，她们对于西北地区的这一场官司，相比起男性官员来说，要更加的关注，毕竟这涉及到她们切身的利益，作为女性，她们更加关注女性的权利，因为唯有更多的女性加入社会，去工作，创造更多的劳动产值，那么他们这些女性官员才能获得更大的政治资本，朝廷上的男性官员们才不会小瞧她们，这是于私来说，于公来说，女性权力的增加，对于全体女性都有着巨大的好处，即便只是因为如此，女性官员也一定会支持这位女性所提出的合理要求。
    对于这些种种的说法，徐清自然都听过，在经过政事堂的讨论之后，最终定下的办法就是在稳定的前提下，依法处理，当地衙门管控潜在威胁，若有暴乱发生，必须加以控制，否则将以渎职论处。
    这样一张条子，看上去好像很公正的样子，但其实还是以稳定为先，只要触及到了稳定这根红线，朝廷就不允许再进一步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整个甘肃的大部分就在几年前还是西夏的土地，这座县城原本位于北宋的边境，再往前便是新的大宋土地，这里的民众虽然已经是大宋子民，但跟西南新的大理土地一样，民众对于大宋的统治并不满意，许多人依旧有着不臣之心，暗自在地方上组织了许多的势力，妄图能够凭借这些暴力手段，从宋朝的手里得到更大的好处。
    所以这些地方是绝对不能乱的，只要这些地方一乱，那些暴力组织必然会群起响应，从而让整个甘肃陷入到战争的阴云之中，这是朝廷不可忍受的，毕竟辽国近在眼前，若是因为内乱从而导致无法保证在辽国防线上的安全，那就是动摇国本的事情了，没有任何事情比战争还大，即便是法律，也必须得为和平让路。
    这是朝廷最为在乎的事情，也是徐清最为在乎的事情，女性权益虽然重要，但却比不过边境线上两千万左右老百姓的生命重要，所以在稳定的范围内，朝廷允许法院进行公正的审判，如果稳定范围内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必须要让步，无论是私下协调也好，还是去劝说他们妥协也好，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朝廷的态度虽然偏向稳定，但这样一个态度也让法院稳定了心神，起码在稳定范围之内，朝廷是允许他们做出判决的，相比起直接黑幕，这无疑要公平了许多，就在这种氛围之下，法庭正式开始审理此案，而审理过程自然是相当不愉快的。
    周老三一上法庭就大声咆哮，说孟小婉不守妇道，旁边听证的人也是一阵大吼，那些妇女权益组织的人则是扯着横幅大声的反驳，那些肌肉发达的女性则站在最前面，和那些男性对顶对的互骂，任凭法官把手里的醒木都要敲烂了，双方也是丝毫不让，后来法官索性也不敲了，就听着这两拨人就这么骂，足足骂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甘肃的老爷们还是比较吃亏的。
    因为这些人大多数只会将本地话，所以骂了一个多小时，可以说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都给骂一个遍，而那些女性权益组织的人呢，则是来自于四面八方，那真是全国各地的方言汇聚在一起，就算是骂你你都听不懂，那些大老爷们又不敢动手，就这么骂着，骂道最后就没什么词了，而女方这一边则是继续在骂，唾沫横飞，好不爽快，直到此时，男方这一边才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多学几句方言，到现在自己这边连一句话都听不懂，而对方则是骂的不停，直到又过了十分钟，这些强悍的女人们过瘾结束，双方都累的不再骂了，法官此时才开口说话，宣布开庭。
    作为控诉的一方，自然是孟小婉这边的律师率先开口，站在法律的角度上，先是分析了一波周老三的所作所为触犯了哪里的法律，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以及女方的诉求是什么，一波分析合情合理，也合乎法律，不愧是长安的大律师讲出来的话，而到了男方反驳的时候，男方的律师根本就不跟女方讲什么法律，开口就是地方民俗和传统风气，显然，对方也知道法律条文上没什么好说的，准备从道德和传统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