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迁关亦蝶》第313章 记忆之误

    “你!说一下雷被到底是怎么死的,当时什么情况?”萧羡在月令崖蹲了很多天,以为是李其歌他们的障眼法是虚晃一枪,快放弃时才等到邹迁抵达。
    萧羡进山时原计划跟宗峭守在料峰,待时机成熟进入绝顶,亲眼见识一下穆南乘的埋伏。在知道邹迁他们改变了虚阵设阵方案后,意识到邹迁独守月令崖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他也顺势更改计划直奔月令崖等着邹迁。
    邹迁在万重结天罗阵展开的时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快速抵达建阵点,这变化建阵的提议是沐提出的,以前的虚阵都是阵先建人后进,而他们这次的虚阵是在人已在的情况下设阵中阵,变化太快容易被识破,分先后陆续抵达,缓慢成阵则不容易被看出纰漏,若能先网开一面潜移默化,可以大大削减很多人的抵触情绪,便于他们几个集中精力对付真正的对手。
    “哈?”邹迁被萧羡拦在月令崖的古刹山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萧羡没抓他,只挡在面前,邹迁就认命了,他怎么逃都快不过萧羡,打赢更不可能,心里突然冒出一丝庆幸,幸好萧羡不是来找麻烦的,顺从地指指脚下的门槛,“这儿说?”
    “你要进来?你进来有能耐走出去吗?”萧羡的疑问让邹迁懵住了,他小心翼翼抬起脚犹豫着收回到门外,脚刚落地萌生出个念头,萧羡会不会是在诓自己?刚想说的话被呛得忘记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微张嘴盯着萧羡,嗓子里只发出呃呃呃的几声闷响。
    “怎么了?”萧羡见邹迁愣愣地站在门外,又强调了一遍,“雷被什么死的?”
    邹迁躬了躬身,盘腿坐在了地上,伸手拍拍门槛抬头瞅着萧羡,“来,坐,您说说我为啥不能进这破庙,我就告诉你雷被怎么死的。”
    “真的?”萧羡还以为得讨价还价几个来回,没想到只是这点小事,“确定实话实说?”
    “嗯,我骗你干啥,又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邹迁见萧羡随手一甩,腿边出现一捧沙土来回飞旋,萧羡连位置都没看一屁股坐下去,沙土迅速挪到身下聚成一张网稳稳接住他。邹迁忍不住拍手称赞,“不错,不错,舒服。”
    萧羡踩了一脚门槛,“这里是山门。”转身指着进门的大殿,沙网迅速跟上换了形状,“那边是天王殿。”
    “这我知道,两边是钟鼓楼。”邹迁指了指山门进去一眼能望到的两侧,“天王殿后面是大雄宝殿。”
    萧羡幸灾乐祸地呵呵两声,“中计了吧,这个天王殿后面是灵宫殿,灵宫殿后面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后面是三清殿……”
    “等等,等等!”邹迁连忙喊停,萧羡已经开始有点“报菜名”的节奏了,“这到底是佛家的庙,还是道家的观?”
    “这个地方叫‘聃释’,不是庙、不是观。”萧羡抬起手臂指着正前方,猛出掌一股气流直灌庙门,气流圈眼见着迅速扩大逼近天王殿时竟将整个大殿都裹了进去,顺着山势奔腾向前,所到之处各个大殿全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极目远眺楼阁内部结构供台神像尽收眼底,色泽光鲜通透。
    邹迁被眼前这阵仗惊得连说了几个“但是”,“但是,为什么我不能进?”
    “不是那个但是,是老聃的聃,释迦摩尼的释,这地方很久很久以前,具体多久没人记得,是道佛两家约架的场子。”萧羡收掌落腕气圈顿时四散消失,楼台殿阁恢复到了之前破败零落,“后来不知道过了几百年,这两家逐渐就没什么对打的契机了,一致对外的情况逐渐更多,到现在基本上不少地方已经发展成佛中有道,道中有佛。不过这些跟你进去出不来没有直接关系,主要是你不是两家的人,就算是阴阳家生你也算不上是高手吧,一旦跨进来,需要接受佛道两家的试炼、挑衅或约战。”萧羡上下打量了一番邹迁,“阴阳家啊,你手中即便有剑有妖,最多通过道家的,佛家的没辙,两家互融的八成也没戏。”
    “现在学堂,什么人进去?出来的多吗?”邹迁对里面能发生什么事情更好奇了,想着等自己有点实力的时候进去闯闯看。
    萧羡摆摆手,“那是另一回事儿,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邹迁长长叹了口气,“你想听简单版本的还是详细版本的?”
    “先说简单的,再说详细的。”萧羡探出身子,右脚在邹迁脚边点了下,轰地一震,邹迁被身下的土层举起一米多高,慌得左右栽歪,身下四周竖起栅栏越窜越高,汇聚在头顶成了个笼子,“你这是干什么?我没说要逃啊。”
    “不怕你逃,笼子能保你安全,避免其他人听到你说的话。”萧羡朝着土笼子扇了扇手,土渣渣的栏杆上噼里啪啦几声脆响后发出微弱而持续的嗡嗡声,“这笼子分辨得出来真假话,你小心点儿。”
    “我实话实说,怕啥。”邹迁满不在乎,双腿伸出笼子卡在栏杆间晃荡,两臂挂在横栏上,“这事儿得从……我仔细倒倒,得从衡祸开始讲。”
    邹迁讲衡祸时只说了雷被相关的事情,其他事情能不说全都没半点提及,说完衡祸直到续恒越带领兵家将和赏罚使处理公羊家之前,他都没再见过雷被,从衡祸回来后更没特地问过关于他的事情。特地略过了他跟其歌去找敖尟时候遇到过雷被的事情,如果要再费劲解释雷被一直住在贝家没准还引出更多麻烦。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窆城?”萧羡记录着邹迁说的话,同时也在思索着几个人的关系,“你,楚洛水、续恒越都在衡祸期间遇到过雷被,朱云取也去了衡祸,他的目标就是雷被,那为什么朱云取没有出现在窆城?”
    “问得好!”邹迁双手比着大拇指,“因为朱云取去衡祸抓雷被的原因就是雷被死了。本来雷被应该是四律牢里的,结果却死在了外面,都咬定是在朱云取管事儿的时候丢的,那就让姓朱的找回来。朱云取追踪到雷被从自律牢里出来的时间跟过去的。”
    “这就又有问题了,你刚才不是说衡祸的时候,朱云取把雷被偷出来的吗?”萧羡思索着当中显而易见的冲突,“既然他的目的是确保雷被在四律牢里,那为什么还要把他偷出来?”
    邹迁频频点头,“这个我在雷被死后一直到朱云取破壁进入衡祸都很纳闷。”说着点了点食指,“但,事实上,除了赵途之外,没有人知道朱云取真的拜托他做什么事情,他把雷被偷出来交给了三法门,但这可能并不是朱云取委托的事情。至于后来去的图门清、韩攸他们也没提及雷被后来死在图门御都手里这回事儿。”邹迁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事没完,他们为什么不说,说了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说着两手一摊,“我现在还不知道。”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萧羡看着本子上的记录,“那……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在衡祸的时候,他们有暗示过什么?”
    “不记得了,但我知道雷被有还童术,也是因为还童术对技能的控制,化了他的元神能快速得到他的能力。”邹迁叹了口气,“说到这个,我至今还不知道雷被的元神哪里去了,他跟图门御都一起死的,我确定节隐剑只收了图门御都一个人的魂魄。”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你眼前拿走了雷被的元神,得到了他的能力。”萧羡撇撇嘴,手中并未落笔,觉得此事仅仅是邹迁的猜测,不能作为真正的史料,“你还记得哪些细节?你杀雷被的时候有谁在?”
    “我杀的是图门御都,图门御都杀的雷被。”邹迁笃定地强调,“我在贝家的时候,他们也是说是我杀的雷被,那时候受制于人没办法,但雷被如果元神不破,他到底算不算死?”
    萧羡摇摇头收起手里的桎梏簿,站起身走到邹迁身边,抬手握住栏杆,吓得邹迁往后撤了撤身,“我认为在一些事情上,你记错了。”
    “什么?”邹迁恍惚地低眉回想,嘴里嘀咕着,“记错了?不可能啊,时间又不长,我记性有那么差吗?”
    萧羡伸手点了一下邹迁的脑门,没发生什么异样,“这就奇怪了,没人对你施法,为什么你会记错?”
    “我记错哪里了?”邹迁很诧异,“你怎么知道是真假对错,为什么说我这一定是错的?”
    “你困在贝家的时候,我问过当时在场的骆悯和沈天任,他们两个说当时图门御都的确是占了雷被的肉身,但你跟雷被一直在争执应该谁来杀掉图门御都,而不是雷被舍生取义,也不是你自告奋勇杀图门御都,而是在骆悯出手的时候,你抢先一步用节隐剑收了图门御都的魂魄毁了雷被的肉身。如果是骆悯下手,也许结果只是把图门御都的魂魄从雷被身体里拽出来。”
    “什么?”邹迁有点混乱了,杀图门御都?毁雷被?“我怎么可能争着杀雷被?”
    “骆悯说,你当时拒绝由兵家背负杀雷被的这个罪责,怕引起兵家、四律和贝家三方之争。”萧羡突然提高了声音,“这里有贝家什么事情?之后,你又为什么要去贝家请罪?”
    邹迁意识到自己可能盖不住其中贝家这层关系了,“因为……因为……那个……雷被衡祸时候离开学堂一直隐藏在贝家,帮贝家做了不少事情。所以,他后来算是贝家罩着的人吧。”话说得断断续续很不确定,“你的意思是,我被骗了?那沈天任怎么说的?”
    “沈天任说你当时坚持要求图门御都死干净,雷被这容器必须完全毁掉,不然衡祸之利前功尽弃。骆悯问你什么是衡祸之利,你没正面回答。”萧羡反复观察邹迁,认为他并没有说谎,的确与骆悯和沈天任存留的记忆不同,“那我现在问你,什么是衡祸之利?”
    邹迁双目圆睁,张着嘴说不出话,脑中反复搜寻着这段完全没有的回忆,机械地重复着萧羡的话,“衡祸之利?衡祸之利?”
    “我现在郑重其事询问一下你这个当事人,衡祸在当年结束时,得利的是公羊申诚、四律和三法门,衡祸结束这么多年后,公羊申诚、图门功都、图门御都可以说都间接或直接死于你手,那这之后的衡祸之利又是什么?”萧羡敲打着邹迁,笼子的边缘开始渐渐发热起来。
    邹迁挪了挪身子,“公羊申诚那条命跟我真的没啥关系,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衡祸之利,知道的话早就说了,而且你看,真的有利可图的话,我还用被你这么锁着?”
    “那,你说,你打算靠什么打赢朱云取?”萧羡指指他身后的月令崖的桑钦陡壁,“我不信以你现在的水平真的你能完成冰封青龙。”
    邹迁连连点头,“我也不信,所以我来看看到底为什么能算出这个怪事。”
    萧羡警觉地听着四周,做出收声的手势,“有人要到了。”
    “什么……人?”这“人”字的音还没说完,邹迁感觉身后一阵狂风卷着笼子往山门里推,自己就像一枚误入洗衣机中的硬币,死活出不了裤兜跟着瞎转,脑子嗡嗡地晕,紧紧抱住笼子栏杆,大部分的攻击都被笼子挡了出去,偶有几下打到自己身上,并没有刀割鞭抽的疼痛只感觉火辣辣烧心,像是吃了满嘴的麻辣油酱料生硬咽下去后从里到外冒烟,麻得睁不开眼睛,连着太阳穴上一根筋窜得脑顶哄哄响,“这什么招?不打肉不打骨,专挑神经折磨的?”
    “你们俩……”萧羡一手拽笼子一手扣山门槛,怕被卷入聃释大殿中,一声巨响笼子被垂直劈开,邹迁顶着笼子底顺着狂风冲进天王殿眨眼没了踪影。
    风停了,两个人站在山门口,瞅着趴在地上的萧羡,“萧正史,你这是在挖什么料呢?”
    “你……!”萧羡起身拍拍土,“你们俩什么时候进的巡山?”
    其中一位白衣短褂的中年人看看表,“大约,三个小时前?”
    “什么?三个小时前?你们在封山后进来的?”萧羡压住心中的火气,“说吧,你俩来这啥?有你俩啥事儿?”
    一袭青衫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我们就是来讨债,算完账就走,不耽误你们的大事儿。”
    “你俩来月令崖才是大事儿吧?”萧羡靠在门边的石柱,有气无力地摆手,“还谁知道你来了?”
    青衫人收起手中塔形的短刃入袖,一身青灰色的长衫抖了抖一波光晕化成现代样式的深色西装,脚下的黑布鞋随着成了黑皮鞋,青年人的脸透过光晕成了中年的模样,“没人,我不会打扰你们,除了你别人也不会知道。”
    “不打扰?”萧羡指着天王殿的方向,“那个小子被你们吹进去了。”
    “谁?”白衫大叔望了望内殿,“邹迁啊,没事儿,他有招出得来。”
    萧羡探头看了看四周,的确没其他人在,“真么大的月令崖,你们俩为什么非要落这门口?故意的?”
    西装大叔点点头,“我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萧羡不由自主得躲了一步,“你是要记,还是要改?”
    “都不是。”西装大叔一把抓住萧羡的手腕,“我要查,朱云取的龙,他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萧羡连忙点出桎梏簿,“这个我还真有记,他本来就有那条龙在身上,但一直未能点化成体,经过道生扰后青龙得神魂奇魄完成凤化。”
    “什么神魂奇魄?”
    萧羡一行行点着簿上的字,“没写。”
    “你认为什么样的魂魄能让凤化龙还体成兽?”白衣大叔一步迈进山门,从另一边卡住萧羡的去路,“青龙可不是小玩意,他朱云取十几年前有没有能耐得到神魂奇魄?”
    “这我就不清楚了。”萧羡飞快挪步逃离二人的夹攻,闪到三米之外,“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朱云取那时候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道生扰的时候他还上不了台面,没人特别注意到他。要让凤化龙得实体成神兽的魂魄在学堂里难找,但窆城应该不少。你是研究上古巫术的,那些玩意儿你肯定比我明白。”
    “我就不绕弯子了。”西装大叔踱步走到萧羡面前,拿出一个菱状九面体交给他,“这个是三纵道上的夺目镶棱,记录了近三十年来在三纵道上的异状,有你想知道的几件事情,但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所以我需要你来确认这些事情的细节,但这东西一旦打开只能看一次,看完就没了无法重复。”
    “近三十年?这么多?”萧羡掂量着手中的镶棱不觉得有那么大的容量,“你确定?”
    西装大叔点点头,“确定,近三十年来,三纵道上没发生过多少次异象,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多,能被记载下来的寥寥无几。”
    “千载,这个宝贝你就这么送他了?”白衣大叔有点舍不得,“这玩意就剩仨,他打开看可就修不回去了。”
    欧阳千载点点头,“没关系,他能研究出来个所以然的话,比这东西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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