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素心杨广》第248章

    风波暂平，所有的运作都恢复。
    杨广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就是陈叔宝总呆在公爵府，酒色度日，少言少语。张家的人迁出京城，在江东的京口落户。
    宣华夫人回到皇帝身边之后，越发尽全力去讨杨坚欢心，和容华夫人一起，每日伴君侧，把后宫的其他女人都挤得远远的。而且，杨坚暗中进“补药”的次数比去年频繁了很多。
    这种种迹象，不知道为何，总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素心总在想：她们，要做什么？
    历此一劫，杨广更加小心谨慎，每次进宫觐见父皇，都避开父皇后宫的人，尤其是那两个故陈国的妃子。
    他知道，无论如何，父皇都不会让她们干预朝政，以宣华的心计，也不会贸然在父皇面前提及任何不该说的话。然而，为了安全计，他还是调动人手，严密监视这两个女人，以防她们在背后捣鬼。
    充实的人总是不觉得时间过，杨广他们忙忙碌碌在京城和各种势力周旋；陈凤启带着玉楼和孩子们回到余杭郡，这次，他不再相信任何外人，除了玉楼和蓉欢，谁也不能随便进出庄园。
    已经会走路的踢踢跑得再远，也很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昔日的陈国皇子，曾被封为忠武将军，进号安南将军的永嘉王，如今每日以教导徒弟，逗儿为乐。
    无论你高兴与否，红尘依旧滚滚，随着花开花谢，潮涨潮落，一年很快就过了。
    公元六零四年正月初，杨广任皇太子的第三年。
    六十四岁的皇帝杨坚开始感觉不适，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如常到仁寿宫去，那里的气候环境，宫殿设施都比京城要好。
    正月二十七日，杨坚抵达仁寿宫。
    他在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就下诏宣布，朝廷一切赏赐和财政开支，全部交由皇太子裁决。
    素来把财权紧紧握在手里的杨坚，做出这决策，无疑是对杨广这几年表现的充分肯定。
    四月四日，杨坚早上起来，感觉头晕心悸，血气不畅，耳鸣腰痛，差点栽倒。内使忙传召宫中的御医，为皇帝诊治。
    五月中旬，连同欧天在内的几个最好的御医，接到密旨紧急赶往仁寿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杨广的小圈子里，只有杨素，张衡宇文述几人清楚此事，大家都三缄其口。杨素多留了个心眼，派人牢牢监控前太子杨勇，和前蜀王杨俊及他们的旧党。
    素心遣往并州的密探也大量增加，江南江东一带，也是必须严加防范的敏感地域。各地藩王门阀的动静，点滴不漏地送到杨广面前。
    六月六日，杨坚下诏，大赦天下。
    六月底，皇太子杨广接到圣旨，命其安排好京中所有事物，马上奔赴仁寿宫。这时，老皇帝在仁寿宫病重的消息，已经悄悄传遍了朝野。
    七月初，杨广带着亲随，匆匆来到仁寿宫。
    大宝殿内，形容枯槁的杨坚躺在寝宫的龙床上，宫女内使当值御医在旁侍候。
    听到内使禀告皇太子求见，杨坚抬手，示意陪伴一侧的妃嫔退下，然后命内使宣杨广进殿。
    过了片刻，随着一阵脚步声，杨广来了。他急步跨到床前，翻身便拜，磕头道：“父皇！父皇圣体金安！”
    杨坚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唇边泛起舒心的笑意：“阿摩，平身罢。”
    杨广起来走到床边，无声打量着父亲的病容，说不出话来。
    杨坚倒是看开了，他笑笑：“阿摩，人生七十古来稀，朕六十四了。一切皆有天命，不必太过伤怀。”
    眼前的儿子，虽然风尘仆仆，眼中担心横溢，却依然是英气勃勃，且正值人生的全盛时期，他举止间流露的王者之风，让杨坚这个做父亲的看得赏心悦目，过往的坎坷和风光慢慢在脑海里流过……
    杨家是从汉朝以来，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名门望族。
    在西魏时期，杨坚的父亲杨忠便和独孤信一起投靠了权臣宇文泰，此后，杨忠因为屡建功勋，并助宇文觉建立北周政权而升至柱国，封随国公。
    杨坚的童年是在尼姑智仙身边度过的，十三岁还家，被送进专门为贵族子弟设立的学堂读书。
    然而他感兴趣的却是学堂里没有的科目，比如权谋，律法，观心术，占卜术等等，因此读书并不出色，被亲友讽刺为不学无术，他也自嘲：“不晓书语。”
    他十四岁开始踏入仕途，在官场中充分修炼各种察人制心术，摸透官场的游戏规则。
    十五岁，他因父亲的战功而被升为骠骑大将军，不久，再次晋升为大兴郡公。
    二十岁，周武帝即位，他出任随州刺史。袭父亲的爵位为随国公，开府仪同三司。
    二十六岁，娶北周柱国大将军独孤信十四岁的女儿为妻，两人情投意合，从此，他和这个妻子共同走过数十年的风风雨雨，既历尽人间沧桑，也享尽人间富贵……
    周武帝病死后，宣帝即位。长女杨丽华做了皇后，杨坚升任上柱国、大司马，掌握国家大权。
    当时，赵王宇文招等人，多次要除掉他，所幸每次杨坚都逢凶化吉……
    旧日种种，还历历在目，那么多的青春好年华，就这样一去不返……
    杨坚低叹一声，执起杨广的右手，缓缓说了句：“科举制，不可半途而废。”
    杨广望着父亲的眼睛，深深点头。
    他很清楚父皇创立科举制的动机——贵族门阀的势力日益坐大，这样下去，定会直接影响王权。必须让各阶层的人材，都有机会为朝廷效力，成为新贵族，这样，才能对世袭贵族产生压力以制衡。
    而皇族要摆脱贵族的钳制，就要敢于起用新势力以分散权力。
    这必然触动贵族阶层的利益，动摇其根基，这是历代皇帝所不敢去做，也未尝试过的新措施。
    这是父皇对固有势力的控制和挑战，这二十多年来，父皇为了贯彻这一创举，费了多少心思去和他们周旋，也只有他们父子才能明瞭！
    他必会将之进行到底！
    杨坚读懂了儿子眼中的坚定，父子两人的手，紧紧互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