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当初在药山,知道大朗要成亲的消息后,凉七七眸中显而易见的伤痛。那时候的她还对她自己的感情浑然不觉,可是现在的凉七七,却已经一点一点的坚定起来。
她若是想离开大朗,谁都拦不住。可是她若是要留在大朗身边,谁也带不走她。
包括他柳耀星,也一样。
许久,他才垂下了头,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平安的把她带回来。”
“那是自然!”大朗说的斩钉截铁,而后看了郁轻侯一眼:“你原先寻到七七位置的时候,可知道她如今的情况?”
她……可还好?
这句话,大朗终是没能问出口。
四王爷把凉七七送到了丞相府,足以说明一切了。他们定是结了盟约定了什么事情,而凉七七……说不定就是四王爷的交换条件之一。单单这一点,就足以猜到凉七七在丞相府的日子了。
毕竟,她和闻安宜有怨在先,那一次宫宴,两人也算是明面上撕破了脸。依着闻安宜的性格,恐怕没有怀恨在心那才真是见鬼了。更何况,他求皇上收回成命,拒绝和闻安宜成亲的事情,恐怕有心人都能够猜得到他是因为凉七七。
是他……处理的不够妥当,连累了凉七七。
大朗的情绪很明显的低落,明明是在问郁轻侯,却不肯看着他。而且……不需要郁轻侯回答,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听到大朗的问题,郁轻侯怔了怔。而后看到他的反应的时候,便知道他心中已经有数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照实说了:“据我那个手下传来的消息……七七的情况,可能不大好。闻安宜今日独自在地牢中待了许久……她和七七的恩怨,自然不需要我多说的。”
即便明明知道落到了四王爷手中,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可是如今听到,大朗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另外……”郁轻侯顿了一下又说:“据我所知,丞相府关押七七的地牢也是密室,而且守卫森严。我之前曾经让手下的人试图去救出七七,却没能成功。所以,大朗,去救七七的事情,还需我们重新商议。”
郁轻侯说的十分认真,让站在一旁的程夙心中一沉。他脖子上的血珠已经凝干,如今只留下点点红印,往前走了一步,程夙说道:“让我去吧。”这种危险的事情,怎么能够让大朗亲自去?
“不行!”大朗一听便拒绝了。
“我知晓你担心凉姑娘,只是此行不比别处,乃是丞相府。且郁公子方才说了,戒备森严。倘若你亲自前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将把柄送到了四王爷和闻丞相手上?”程夙仍是试图说服大朗。
“程夙,那是我的女人。”大朗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倘若说我为了她放弃皇位的事情,的的确确让我心中有愧的话,那么现在得知了她的下落,程夙。”大朗又喊了他一声。
“无论如何,我都会亲自去丞相府接她回来。”掷地有声的话,终是让程夙放弃了继续劝他。
他用了“接”这样温馨的字,而非“救”。也许在他心中,终究是有些恐惧凉七七会受到伤害这种事情的。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倘若凉七七成了四王爷和闻家的交换筹码,那么闻家的目的不言自明。
就算不是闻安宜的意思,也可以肯定,闻丞相恐怕定是要为爱女出一口恶气的。尤其是当日在宫宴上的事情,大朗尚且记忆犹新。可悲的是,那时候他虽然也看到了闻丞相眼中的不甘与怨恨,他却自信自己足以保护凉七七,而没有把闻家放在心上过。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如今,他终是尝到了代价。
闻家,闻丞相,闻安宜。
大朗的目光是从所未有的狠厉,就连程夙看着都有些心里发寒。
唯独郁轻侯看见的时候,却是微微的酸涩。一直以来,他也是十分有优越感的人。虽然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然而只凭着首富的身份,他在京城的贵胄之中也算是还有一席之地。他在商界也是如鱼得水,甚至与大朗在一处的时候,他也从未卑微菲薄过,也因此两人的交情也还算不错。
然而,直到这一次,他才发现权势的好处。
若他是大朗,或许早就将凉七七救出来了,又岂会到如今的地步?明知道她在丞相府中多呆一刻都要多受一分苦,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藏身之地,然而……他却没有把她救出来的能力,最后只能求助于大朗。
即使嘴上不说,他此刻心中也并不好受。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样无用,连想要保护一个人,都做不到。
凉七七……这样一个从出现的那一刻就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人,成了他们几个人生命中最不确定的那个因素。大朗,柳耀星,乃至……他。
尽管也许他还不像大朗与柳耀星陷得那般深,然而郁轻侯心中却清楚,自从那天和大朗说了愿意一生只娶凉七七一个人之后,他就总是想到那样的情形。
她凤冠霞帔,她艳若桃花,她活泼灵动……那样的凉七七,郁轻侯只要想想,便觉得不论让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恐怕都会甘之如饴。
可惜,相识已晚。
他是个商人,平日里最计较的便是利益之事。
因此,明知道是徒劳,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傻到去争取,去等待?
放手。尽管这两个字说来容易,做的事情却是十分难,可是郁轻侯却更知晓,若是不趁着这颗种子未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剜掉它,迟早有一日,他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一个商人……最不缺少的就是理智了。
郁轻侯的手不经意间放到了心口的位置上,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了凉七七而这么紧张。
这一切,总会终结。
而此时此刻心中一样不好受的,还有从今日一早就一反常态,少言寡语的柳耀星。倘若说原先他是担心七七,以及埋怨大朗的话,那么在大朗说出那句“我的女人”的时候,那剧烈抽痛的心清晰无比的告诉他一个事实。
他是吃醋了。
可惜,这却是他做的最没有资格立场的事情。
心中难受的柳耀星并没有注意到郁轻侯的异样,他只是沉默的抿着嘴,低着头神情不明,心中不断的祈祷,希望七七能够顺利回来,不要再发生任何的变故。希望……她没有受伤,还是原先那个活蹦乱跳的凉七七。
说来可笑,可是这却是他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正如大朗所说,他当初从医谷逃到素心楼时带的伤至今还有没痊愈。毕竟当时慕翰凛对他是真的下了杀手,之后又是一路奔波,几乎不曾停过。因此直到如今,他的武功也没用能够完全恢复。
这也是大朗说要去救凉七七,他没有反对的原因。他唯恐自己独自前去,既打草惊蛇,让闻家生了戒备之心,又没能够成功的救出七七,到时候反倒是让事情更加麻烦。
几人又陆续商量了些具体的事宜,郁轻侯则将自己调查到的闻家密室的玄机,全都一并告诉了大朗。因着据郁轻侯所说,丞相府毕竟守备森严,大朗一人前去实在是让人无法放下心来,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三人一同去。
而在郁轻侯心中……这大概也是他最后能为七七做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事情便算是定下了,几人便按捺着心中的焦急,等待着天黑之时。
待到夜幕足以遮掩住一切的时候,三人换上夜行衣,便出发去了丞相府。郁轻侯已经知道了七七被关押的地方,再加上府中尚且有他的人接应,因此三个人轻车熟路的边到了丞相府的密室地牢之中。
入眼的,便是地上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刑架上衣衫破烂,周身都是干涸的血迹,头发也散了开来。即使他们破牢门而入时的动静也不小,可是凉七七却垂着头没有丝毫的动静,看上去似乎是陷入了昏迷一般。
看到这情形时,大朗已然双眼血红。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去将凉七七解了下来,而后却没有抱着她离开,而是将她交给了柳耀星,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和轻侯带着七七先回去,务必要先为她治伤,若是缺少什么药材,便找管家或是程夙。”
柳耀星抱着凉七七,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左肩,只恨不得那伤是在自己身上。听见大朗的话,他抬头看了大朗一眼,却看到了他对着凉七七,目光中的缠绵缱倦。无须多问,他已然明白了大朗留下来的用意。
没有劝阻,他只是说了一句:“一切保重。”虽然刚刚知道凉七七的情形时,他心中也曾怨怪过大朗,然而此时此刻,那些情绪却都消弭无踪。
只为了这一刻他眼中的柔情。
凉七七出事,最疼的,最恨的,最自责的,都是大朗。便是他之前有千般的疏忽,这份深情也是千金不换。更何况,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时至今日,大约也只能说是两人之前必须经历的磨难吧!
大朗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医好七七。”
他又说了一遍,郁轻侯恍然听到,声音中,竟似带着丝丝的哽咽。
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想说的话有许多,最终却只化为了两个字:“保重。”
“嗯,你们出去时也一切小心。”大朗拍了拍郁轻侯的肩膀,再抬起头时,眼中已只剩下了对这丞相府的愤恨与不屑。
待两人离去之后,大朗嘴角略过了一丝轻蔑。
敢动他的人,就该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本想着到底退婚的事情让闻家伤了颜面,若是闻丞相知进退一些,自己往后自然加倍补偿闻家。
可惜啊……到底还是眼皮子这样浅薄,迫不及待的就攀上了轩辕耀,而且竟敢对凉七七下手,自己又何必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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