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送走了格斯儿这个瘟神,就听见敲门的声音,凉七七不由得心中一凛:“谁?”
门外传来柔柔的女声:“小姐,是我。您原先不是让我给你端盘葡萄吗?方才我遇到了闻公子,他支使我了些事情,我便送的晚了……”正是刚才站在门口的那个丫鬟。
凉七七松了一口气,不想听那丫鬟解释许多,便开口打发她:“无妨,那葡萄你端去吃吧。我想静一静,暂时不要让人来打搅我。”
那丫鬟原先正担心凉七七会责罚她来的晚了,听到这句话无疑是如蒙大赦,立刻应了一声便再没有声音了。
待门外重新恢复安静,凉七七仍旧坐在地上。伸手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疲倦,却还是忍不住想笑自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手撑着地站起身来,凉七七看着被格斯儿随手扔在了桌上的剑刃以及剑鞘,走上前小心的拾起来,想要仍然放回床边。
只是走到床沿的时候,却忍不住坐了下来,然后用手细细的摩挲着剑鞘,上面古朴的花纹足可见其价值。当初大朗将这把剑交给她的时候,曾经说过,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只是在凉七七手中,却也只是用来吓唬人,抑或者放在身边求个安心罢了,并没什么其他的用处。直到方才格斯儿持剑几乎架到她颈间,那森寒的剑气才让凉七七真正明白了那八个字所言不虚。
原来那些能够让自己安心,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也可能是送命的利器。
凉七七轻笑了一声。
看来她还真是怕死,不过是在死生边缘走了这么一遭,就生出了这诸多的感慨来。
如今看来,恐怕四王爷已经知道香寒在素心楼的消息了,若非如此,他也没必要非要对凉七七痛下杀手。思及此,凉七七面上的表情颇有些讽刺的意味。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乡下女子,还是个被人鄙夷的寡妇,如今却让堂堂四王爷感到了威胁,她也算是荣幸非常了。
格斯儿之所以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而且毫无防备的就走了,甚至没有考虑过要给她下什么慢性毒之类的,并非是仁心,而是自负。他不把凉七七放在眼里,所以才会觉得她根本跑不掉,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她,也确实是越来越懦弱了。大约人过惯了富贵享乐的生活,就会变得十分怕死吧。还记得原先刚刚来的时候,在洛水村,她什么都没有,那时候好像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毕竟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可是现在,哪怕有那么一瞬间也会觉得死了也许会是解脱,可是冷静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费尽心机的想要活着。
可是,活着这两个字又谈何容易?
香寒的确知道许多关于四王爷的事情,有些是四王爷不避着她,而有些事情,则是他避不开的。毕竟四王爷的事情,香寒参与的实在不少,而上一次,香寒透露出的内幕,也确实让她感到十分的意外,甚至说是惊骇。
当今圣上一直重病,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可是香寒却说,皇上并非是生了病,而是被下了毒。下毒者,正是四王爷无误。
这个消息,着实让凉七七惊讶十分。虽然原先在现代的时候,也看过不少关于逼宫夺位的电视剧或是小说,可是那毕竟是小说。来到古代之后,凉七七觉得这个朝代实在是等级制度分明,皇上就是一个如同天一般的存在,是不可违逆的。就像是大朗,即便那是他的父亲,可是一旦是皇上定了的事情,他甚至没有商量的余地。
皇上,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而且上一次参加宫宴,她发现那些什么刺杀皇上或是下毒实在不是什么容易办到的事情。且不说他餐餐饭食都需试毒,就连他周身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宫女小太监,也是身怀绝技。若是以前的凉七七自然看不出来,可是如今她身上有了武功,六识灵敏,从一个人的身形动作上,就能够判断其内力与武功。
而在这样,在凉七七看来刺杀皇上实在是自寻死路的情况下,四王爷居然给皇上下了毒,而且下的神不知鬼不觉。起码目前为止,无论是皇上还是大朗,亦或是别的人,都尚且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朝堂之上绝不是这么平静,这可是弑君的重罪!
震惊之余,凉七七也对香寒的话有些怀疑。毕竟香寒提起四王爷的时候,那眼中莫名的情愫绝不是凉七七看花了眼,在这种情况下,凉七七实在是没办法彻底的相信她。因此她才没有派人告诉大朗,万一他揭露了之后,最后却发现根本就没有此事,那么免不了,人人都会觉得大朗是在陷害四王爷,到那个时候,恐怕连皇上都会厌弃大朗。
凉七七怎么能舍得大朗落到那步田地,怎么能够让自己的好心害了他。
哪怕可能再也不能够在一起,哪怕也许从今往后都是相见不相识的陌路人,可是起码此刻,凉七七还是忍不住想念他,忍不住为他担忧,为他愁绪满肠。喜欢一个人,大约就是这样了,哪怕经历了许多觉得灰心的事情,可是却不能够真的从此灰心,却不能够放下一切。
害怕死亡,也许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他吧。害怕从此再见不到他,害怕自己死去之后,他会觉得伤心,更害怕,离开之后会被忘记,被取代。凉七七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她死去之后,有另一个新的灵魂接替了她的身份,成为了一个崭新的凉七七。到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认得她记得她,甚至连她曾经在这个时代生活的证据都没有。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是被另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取代。
凉七七抚着剑鞘的手逐渐加大了力气,改为了紧紧握住。许是因为用的力气过大,指骨都有些泛白。
现在的她,恐怕已然成为了四王爷眼中钉,若是不反击,就会被他派来的人杀掉。还有香寒,恐怕也一样危险。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如今的局面都已经容不下她毫无争斗的活着了,还记得当初和大朗分开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不想被卷入这样那样的争斗之中,可惜还是躲不掉。便是没有香寒的原因,单单就她和大朗的关系,恐怕也会成为四王爷的目标。而现在,只不过是让四王爷一颗想要杀了她的心更加急切罢了。
要么去争,尚有一线生机,要么不争,一个月后被格斯儿杀掉。她只剩下了这两种原则,要么努力求一个活着的机会,要么就赶快交代完了后事,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等着格斯儿来杀她。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
凉七七松开了手中的剑,将其小心翼翼的置于床边掩好,然后移步到了妆台前。她坐在镜前,看着镜子中那张精致的容颜,不过是片刻,心中便已有决定。
还记得初初想起过去那些事情的时候,她简直觉得无法面对自己,夜半梦回都会觉得自己的双手上染了鲜血,骇人的很。的确,如果说作为凉七七这个人,她的确是曾经欠了许多人。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虽然那些杀孽真正说来并不是出自她手,也是占了这个身体,凉七七就必须接收她的过去。曾经觉得无法面对,觉得生不如死,可是不论她欠了多少人,却唯独不欠四王爷的。
若是有那些被她灭了满门的幸存者前来报仇,凉七七若是技不如人,死了也没什么,但是却不是就这么甘心的死于四王爷的阴谋之中。凉七七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对于四王爷,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香寒所说的话属实,而且她愿意到皇上面前作证,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的话,恐怕四王爷别说争皇位,连命都未必能够保得住。如此向来,倒也难怪他会特意找了格斯儿这个帮手来杀她。可惜的是,香寒是不会到皇上面前作证的,在素心楼几日,她也不过说过这么一件事,还是一点切实的证据都没有透露出去。也许是因为她不愿意出卖四王爷,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一旦说出了这些事情,她恐怕也会死。
如果想活着,就要扳倒四王爷,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凉七七在脑子快速思考着对策,半晌却也没有结果。
她忍不住苦笑,没想到她求生的欲望这样强烈。原本以为回忆起之前的那些事情之后,她那颗求死的心是真的,可是如今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却还是害怕,还是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脱。什么不欠四王爷,什么不能这么毫不挣扎的等死,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再给自己找借口,找活着的借口。事实上,面对死亡,她还是选择了退缩。
深吸了一口气,打散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反正事已至此,她还这般矫情做什么?既然不想死,那就和四王爷争斗,他想要自己的命,那她凉七七就先要了四王爷的命。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头,她还和四王爷客气做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前的时候她也没做过什么对四王爷不利的事情,如今却是他先起了杀心要杀自己,难不成她还能甘心束手等死?那实在不是她凉七七的风格。
若是真的想死,就不会有这么多想法了,说不定方才格斯儿在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杀了。既然不想死,那又何必再纠结,四王爷不曾对她手下留情,那她也不必客气,两人各凭本事就是了。
反正她就是凉七七,不是那些温厚善良的白莲花姑娘,也做不了舍己为人的事情,又何必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往后若是真有仇家来杀她,若是打不过她,她自然也不会想让,若是能杀得了她,那也是她凉七七的命,怨不得旁人。不过那些也都是日后的事情,如今,还是要先过了四王爷这件事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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