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米兰》41.终焉之号角

    北方的战争还在继续，来自于冰缘山脉的亡灵大军就像海潮一样无穷无尽，从纯白镇一直延伸到阿赛尔城遗迹的废墟。
    紫色的巨龙从天际坠落，直到落雪平原的黑色断层之中，那是为了抵御亡灵大军所挖的沟壑，没想到却成了巨龙的埋骨之地，亡灵骨龙紧跟着从天而降，直接冲进了那道沟壑之中。“轰”的一声，整片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脚下的积雪都跟着那声巨响瑟瑟发抖。
    在战场外围的一排被积雪覆盖的树林旁边，两个旅行者顺着树林的边缘移动，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而另一位则是一头金发，即使是落雪也掩盖不住那辉煌的发色。他们身后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北方，那是冰缘山脉的方向，正是野蛮人鲁特和金发的女王莱娜两人，鲁特领着莱娜正朝着纯白镇的方向前进。
    走在后方的莱娜突然间停了下来，她驻足观望着紫龙落下去的那道深黑色的沟壑。一双覆满黑色光芒的骨翼从沟壑之中伸展出来，那正是紫龙用痛苦换来的羽翼，翅膀还没有彻底展开，只看到亡灵骨龙那燃烧着幽兰色火焰的头颅从沟壑之中冒了出来，它抬起骨爪，再次将紫龙打压下去，两头龙再次陷入沟壑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在前方的鲁特也注意到停在后方的莱娜，她正凝望着战场。鲁特往回走了几步，顺着莱娜的视线看去，他问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是紫龙，他刚才掉下去了。”莱娜刚说完，就看到冰霜骨龙从沟壑中爬了出来，红色的鲜血染红了骨龙的爪子，紧接着，它朝着纯白镇的方向展开了被幽兰色火焰包裹住的翅膀，紧接着腾空而起，两只后爪也跟着脱离了地面。
    就在这个时候，只看到一只被鲜血染红的紫龙龙爪从黑色断层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正欲飞向天空的骨龙后脚，一把将它再次扯回了沟壑当中。
    “明明已经伤成了这样，紫龙他为什么还要坚持打下去，”莱娜的声音中带着对紫龙的担忧。
    “紫龙那家伙也许有他不得不战斗的理由，还有……”鲁特本想说凯恩也是，不过最后他还是闭上了嘴。凯恩也在某个地方拼命战斗着，鲁特他也不想停下来。
    鲁特扫视战场一周，视线停留在剩余的人类军团之中，它们就像是一叶扁舟，在白色的骷髅海洋中飘荡，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
    “那个是达维尔吗？”鲁特的视线停留在一个手举着巨剑的野蛮人身上，他正站在外围的地方和亡灵大军奋战。
    “应该是他，是我命令他带着野蛮人的巨剑骑士团参加了这场战斗，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莱娜跟着说道，飘飞在树林旁的雪花让视线看不清楚。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亡灵大军居然拥有这么多的数量。”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鲁特额头上不自觉的堆起了皱纹，还是掩饰不住自己对达维尔的担忧。
    “他们难道还在喊口号吗？”除了兵刃相交的声音，莱娜还能听到来自联军中的一些喊声。
    一些人类的战士正在抬头向着纯白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被骷髅兵包裹的城墙上，那是带有冰原狼纹章的灰色斗篷，一头红发的女子，她手执铁剑，正在和城墙上的护卫队员一同参加战斗，饶是鲁特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说道：“那个是北方之地的提卡女王，她居然拿起了剑刃，正在城墙上参加这场战斗！”
    莱娜赶紧跟了上去，从身后拽住了鲁特，她说：“喂，鲁特，难道你也要过去？”
    “我，”鲁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现在终于有些明白大祭司克莱尔的想法了，保存着野蛮人一族的延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就凭我们两个也不可能到达被亡灵大军包围的人类大军之中，就连纯白镇都望尘莫及。”
    “那个怪老头……”莱娜撇了撇嘴，但是此时听鲁特那么说，还是开始发自心底的有些尊敬他了。
    鲁特叹了口，继续说道：“放心好了，我会留在这里守护洛兰女王的安全，不过，我也有我的办法来支援达维尔他们。”
    紧接着，鲁特从怀中掏出一柄兽角制成的笛子，双手捧在手心之中。
    “这个是什么？”
    “这是野蛮人一族的圣物，延续着数千年的传统，从而传承下来的战争号角。”鲁特说着，接着双手握着角笛，吹响了它。
    笛子发出一种沧桑古老的音色，声音绵长，飘荡在整个战场的上空。
    第一声号角吹响的时候，莱娜发现自己心中仅存的那一丝恐惧都被带走，自己的身体中充满了活力。她看到，战场上野蛮人的战士虽然动作并未停止，但却都向鲁特这边看了过来。
    “那个是鲁特首领！”达维尔身旁的野蛮人战士大声说道。
    “我们的领袖正陪同在莱娜女王的身边，即使他不能过来，依旧为我们吹响了圣物号角。”达维尔说道，虽然在战争之前，达维尔也吹响了号角，但是那只是普通的兽角笛，圣物的仿制品而已。
    第二声，莱娜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那并非恐惧的颤抖，而是让自己忍不住向冲进亡灵大军之中的感觉，不过还是被莱娜的理智平复了下来。
    在第三声号角响起的时候，眼前落雪平原上的亡灵大军仿佛已经不复存在，恍惚间突然看到干涸开裂的荒芜大地之上，巨兽横行，天空巨龙飞舞，一只野蛮人大军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胸口对鲜血与杀戮的热忱再次膨胀起来。也许是因为离战争号角太过接近的缘故，明明是远古年代才会出现的景象，那个时代的一角却通过这支角笛，再次展现在莱娜的眼前。
    莱娜摇了摇头，让自己从眼前的幻境之中醒了过来，只看到眼前的鲁特像是又涨高了一样，他弯着腰，后背上的肌肉隆起，就连身上的棉衣的领口都跟着崩裂开来，露出发出淡淡红色光芒的胸口肌肉。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两只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亡灵军团，咬紧牙齿，只要意志微微松懈一点，自己就会直接朝着亡灵大军冲过去。
    鲁特努力闭上眼睛，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才从刚才的状态中慢慢平复下来。
    只听见在他身旁的莱娜问道：“传说中，只要吹响野蛮人的战争号角，无论什么样的战争，野蛮人的军团都会获得最后的胜利，既然这次战争号角又再次吹响了，是不是代表我们赢定了。”
    鲁特摇了摇头，他吐出一口粗拙的呼吸，再次开口说道：“不是这样的，战争号角确实可以使野蛮人的战士比平时更加强大，也更加迅速，但是在老祭司克莱特的记忆中，也有过几次战败的情况，受到战争号角加持的野蛮人无一例外的全军覆没。这也是野蛮人战士的生存方式，宁可战死在战场之上，也不愿意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鲁特抬头望去，人类军团之中的野蛮人战士竟然带头冲击着亡灵大军的外围，居然有了向外突破的势头。
    冲在最前面的是达维尔，受到战争号角力量的影响，他身体上所受的伤害已经麻木，变得不痛不痒，他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之中不断的涌现出力量，他只想拼杀，拼杀，再拼杀，杀光整个亡灵大军的骷髅兵的欲望在他的胸口澎湃着。
    接着一首嘹亮的战歌在达维尔的口中响起，“吾等为战争而生，吾等为战争而亡，吾是野蛮人的战士……”声音从手持巨剑的达维尔口中响起，在每一个野蛮人战士的口中回荡，就连人类大军都受了他们的影响，英勇无畏的跟在野蛮人队伍的后方拼杀。
    战场的外围，鲁特站在积雪的树丛旁边，将战争号角再次收进怀中，只听他低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方法来救回你姐姐，希望大军可以撑到你成功的那一刻，凯恩。”
    常年被积雪所掩埋的萨尔瓦多城之中，一声女性的尖叫声打破了古老的宁静，声音渐渐变低，最后慢慢沙哑起来。
    只看到加雷斯所用的法术之手的法术正挪住了红衣法师法拉，三根长爪渐渐收紧，红衣法师手中的法杖哐当一声，掉在大殿的地板上。
    “查理，快逃。”法拉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法拉，”查理固执的再次举起手中的卡多重剑，又一次落在那只半透明的法师之手上，铁石交鸣，卡多重剑连带着查理自己一起向后弹了出去。
    查理一把跌坐在地面上，左手撑起，再一次站了起来。“法拉，我一定会救你的！”说着，查理再次扬起手中的卡多重剑，向着法师之手斩去。
    “别着急，拿剑的小朋友，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站在王座旁边的加雷斯诡秘一笑，他头戴斗篷，看不清其中的真面目，只有黑色斗篷下的那一抹红唇，让凯恩确定，那就是他姐姐妙妮的身体。
    “快放开法拉，你有种现在就冲着我来！”查理头也不回的喊道，再次抬起手中的剑刃。
    “既然是恋人的话，就应该整整齐齐的，你说呢，凯恩，”说着，加雷斯瞥了凯恩一眼，但是法师之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
    现在凯恩已经脱下了相位斗篷的帽兜，他心中默默数着查理刀刃斩击的次数，又是“当”的一声，“第十二刀，”凯恩呢喃道，他的右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腰间光之剑的剑柄。
    “法拉！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一旁的查理再次说道，凯恩已经不再去看他们，而是掉过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加雷斯。
    地板“哐当”一声，查理的铁剑脱手而出，直接掉在大殿的地板上。
    “放开她，她已经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凯恩终于开口了，他大声朝着大殿上的加雷斯说道。
    高台上的加雷斯冷笑了三声，只听他威胁着说：“忤逆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凯恩直接扬起了手中的法杖，一发灼热的火球在法杖的顶端成型，朝着加雷斯飞射而去。只看到加雷斯从容的张开带着戒指的右手，做出一个拒绝的姿势，挡在自己的身前。一旁挪住红衣法师法拉的那只手掌瞬间消失，然后在加雷斯的前方再次汇聚成型。
    火球撞上那只法师之手之后，瞬间爆裂开来，点点火焰落在高台的阶梯上，身后的加雷斯却毫发无伤。
    红衣法师法拉直接掉了下来，查理从下方一把接住了法拉，将她抱在怀中，一把跌坐在地上。刚才几近窒息的边缘，现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法拉，你感觉怎么样？”查理担心的问道。
    红衣法师刚才几近窒息的边缘，现在整个脸都憋的发红，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苦笑着说道：“还不快逃，你这个傻瓜王子。”
    “我还没有打败那个叫雷姆的法师。”查理抬起头，盯着台上的黑袍法师说道。
    “是加雷斯，你不可能赢他的，查理。”法拉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不冲上去怎么知道结果，你先在这安静的休息一会，”查理说着将法拉放在地上，再次转过身去，准备去捡掉在地上的卡多重剑。
    凯恩看着查理和法拉两个人，心中一阵刺痛，这让他想起自己在冰原上和莱娜相遇的那一刻，如果不是凯恩如此固执的话，凯恩走过去，一脚踩住了卡多重剑的剑刃，低着头看着下方的查理。
    正蹲下身子捡剑的查理抬起头来，看着凯恩的动作，不满的说道：“凯恩，你让开！”
    凯恩有些生气了，他说道：“查理，你这个固执的混蛋，明明已经向法拉表白了，你说的话就连整个雪谷的下面都能听到！你知道法拉她希望你亲手给她带上宝石意味着什么嘛？！她希望她嫁给你的那一天，你亲手给她戴上！现在你却非要找死，如果不是我的法术，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法拉死在你的面前吗！”
    查理当场愣在了那里，回想起法拉的种种，终于明白了法拉的心意。从安帕罗斯城到米拉卡，直至北方的冰缘山脉，身为娇弱的宫廷法师的法拉，却一直无怨无悔的跟在自己的身后。
    凯恩怒视着查理，再次说道：“这柄剑就放在这里，快带上你的法拉，给我滚！”
    也许只有凯恩自己才明白，他对查理的愤怒，他对查理的恶语相向，其实在跟不争气的自己说的，然而，还有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够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