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灵云金蝉》526.帝志

    入太原城,时近中秋,家家户户俱是团圆的气氛,街上飘着蒸月饼的香气。
    丹桂飘香,枫叶新红,看着城内的景致,裘芷仙心头一片怅然。
    不过太原的气氛让她略感意外,这是一座驻军的城,以往,这样的城中,老百姓总是苦不堪言,饱受大兵的欺压,但这里却不见这般的情景。
    巡逻的小兵在街上走过,对于两边摊贩上琳琅满目的货物,目不斜视,这里的百姓看着很是安逸。
    裘芷仙叹气,曾几何时,成都也是这般的安逸,被李存勖的军队攻下后,百姓们辛苦积攒的一些家当,全部被唐军搜罗去,也不知这太原的安逸能维持到几时。
    再回望了一下远处高耸的城墙,比之成都不知开阔几许,太原的城墙以高耸著称,非常难攻破,所以,只要镇守这一方的人足够可靠,百姓的性命是不用担忧的。
    裘芷仙用意识扫了一圈,搜寻起萧国师和她说的“和泰学馆”,确定了学馆的位置,裘芷仙向着学馆走去。
    走到学馆附近,只听得有人大声招呼,“郭家的,郭家的,等等。”
    裘芷仙抬眼看去,只见一店家,正向着一名青年男子招手。
    那男子二十上下,身体壮实,衣着朴实,面容有些许愁苦,抿紧了一双发白的厚嘴,看起来很是沉默寡言,他向着那店家走过去行礼,那店家笑呵呵地拎出一个大纸包,“阿荣,这些月饼带给你爹,我知道,贵重的东西,郭将军是不收的,这里面全是豆沙、花生平常的馅料,一点心意。”
    这名叫郭荣的青年男子闻言客气了一番,店家知道他去学馆,又拎了些小包,笑道,“这些就给胡先生尝个鲜。”
    郭荣点点头,再次谢过后,向学馆走去。
    裘芷仙只觉此人样貌虽是沧桑了些,但眼神明亮,走路时展现的气度,都异于同龄之人,很是不一样。
    而此人所去的方向,也是与自己同路,裘芷仙放慢了脚步,决定先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她正张望着,前面的郭荣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目光炯炯打量着后方,见是搜寻不到什么,他才疑惑地转回头,迅速向不远处的和泰学馆走去。
    躲在巷子口的裘芷仙暗暗捏把汗,没想到此人知觉竟是如此敏锐,好在裘芷仙运起摩耶六境,即使阻隔重重,她也能探知不远处的情景。
    走到泰和学馆门前,郭荣尚未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另一名青年学士走了出来,同他打招呼道,“郭兄,等你许久了。”
    郭荣惊讶道:“则平兄,你怎么会在此?”
    那青年学士叹气,随后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将郭荣迎了进去。
    裘芷仙在附近的小茶铺寻了个角落位置,继续探查着学馆的情况。
    学馆内,很快出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周云从和章南姑,两人此时作平民状打扮,俨然已是一对夫妻。
    学馆的主持便是方才店家所言的胡先生,另一名被称为“则平”的青年学士姓赵,是从洛阳赶来的。
    几人落座后,章南姑在外忙碌着,实则在探风声。
    “则平,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大事?竟是要你亲自跑一趟?”
    开口问话的是周云从,被赵则平传染,屋里男人们个个神情严肃。
    “不瞒诸位。”赵则平举手作揖,压低声音道,“皇上重病……怕是挺不过中秋了……”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裘芷仙也是吃惊,许飞娘方才斩龙不久,这石敬瑭就受影响了?
    “那冯司徒的意思?”沉默了几许,胡先生慢慢开了口。
    赵则平眉宇间起了忧愁,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四个字,“主少国疑。”
    周云从重重叹气,“那就只能是郑王了?”
    赵则平点头道:“诸位应是知道,冯司徒代表了百官意志,他现在就站在郑王这边,更何况陛下曾献燕云十六州,陛下的旨意,怕是也没人会当回事。”
    裘芷仙明白,赵则平的话并非虚言。
    当初,石敬瑭为借兵称帝,不惜向契丹称臣,认比自己小十岁的契丹大王作干爹,早被天下人唾骂了多年,各地还不时反叛,谁也没把这位“儿皇帝”当回事。
    “再有就是燕王,必定会趁此时来袭。”赵则平说着在桌子上叩了叩,石敬瑭虽是万众唾弃的“儿皇帝”,但至少还能压制住各方势力,使得中原暂时有个稳定的局面,一旦身亡,各方被压制的势力,自是蠢蠢欲动。
    裘芷仙久不问世事,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燕王,不甚明了,正疑惑着,只听郭荣冷冷一笑,“燕王?赵延寿,契丹的走狗罢了,不足为惧,他逃去幽州反是好事,若真起干戈,正好夺回幽、燕二州。”
    裘芷仙闻言吃了一惊,原来这燕王竟是赵延寿,没想到此人也投靠了契丹,就不知跟着他的冬秀如何了,想来会是失望吧?
    胡先生看着自己的学生,忧心忡忡道,“郑王为人自负,不听劝告,这一仗,他若能放手,派刘司空去,或许还有胜算,若要亲征,只怕反成掣肘……”
    赵则平连连点头,“依我看……郑王猜忌,刘司空多半也不会出手……”
    郭荣闻言眉头愈发紧锁,赵则平看向他,亲昵地拍了下郭荣的肩道,“我知你和郭将军皆有大志向,但此番恐怕不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故而前来告知你,希望郭将军不要轻举妄动。”
    安生日子,才过不到七年,眼见战火再起,百姓遭难,在座众人皆感沉痛。
    良久,胡先生道:“阿荣,先前你写的策论,我看过了,有三句话,读之畅快,令我不禁拍案而起。”
    赵则平为缓和气氛,笑道,“能令先生激赏,则平到是好奇。”
    胡先生微微一笑,“则平,阿荣毕竟是武人,这文采同你比差远了,但这股呼之欲出的英雄气,却是浑然天成。”
    郭荣被说地不好意思起来,脸微微泛红,连连作揖讨饶,“先生和则平兄莫要折煞我了。”
    “世人皆约,兵强马壮可为天子尔,然则兵马天子岂能长久乎?定天下,唯民心尔,定民生,唯民生尔,欲定民生,先拢流民归田,而后十年拓土地,十年安百姓,十年致太平!”
    胡先生缓缓念罢一小段,赵则平不由探道,“好个‘十年拓土地,十年安百姓,十年致太平!’真正是英雄志也!那些兵马天子若真有这份志气,天下又怎会混乱这么久!”
    确实,这一段文,平铺直叙,说不上什么文采,可那三个十年,却隐隐透露这帝王志向,裘芷仙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为何不凡了,或许此人天生有些什么机缘,但这份胸襟与见识,却是后天培养起来的。
    而裘芷仙也有些明白,周云从为何愿意放弃蜀山修仙,流转于乱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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