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一家是跟着关外药材商一起走的,应该是熟人,对方还用契丹语跟花姑的爹聊天,林挽岫只能听懂一点。
药材商的商队只准备了一辆可供乘坐的马车,是专门给关内的合作伙伴准备的。结果那位伙伴还没走到瀛洲就病倒了,没奈何,只能回转。
花姑一家子都会骑马,花姑跟她姐的骑术稍微差一点,可比起林挽岫那是强多了。于是当仁不让的,马车就给林挽岫主仆乘坐,而花姑和她姐只偶尔上来休息。
“岫儿,你看到那个小哥了没?”
花姑大大方方的挂起帘子,坐在边儿上跟林挽岫聊天,聊的是商队老大的侄儿。
小伙子很帅气,跟中原男子崇尚的文雅不同,他们喜欢展露自己的男儿气概,穿个衣服也爱露出胳膊腿,展示强壮的肌肉。
澄心最初很不习惯,总想将帘子放下来,免得污了自家小姐的眼睛。可她哪里想到,这点肉肉对她家小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露得更多的她都见过。
几个女孩子还有心情对那些年轻男子评头论足,而长辈们完全是乐见其成的态度。
“这次你是打算带几个孩子回去让老爷子做主?”
“做什么主啊!这几个孩子的主意大着呢,我只不过是想着,他们怎么都该回去看看,顺便让老爷子也瞧瞧,若是能在关外找到合心意的人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关内的孩子也不错。”
“胡家不是有小子娶了关内的女人么,现在听说闹得不可开交,若不是看在那女人给胡老七生了个儿子的份上,胡老头能让人打死那女的。”
“咋回事儿?胡家的家风可不是这么霸道的。”
“叔,这事儿我知道。”领队的那个侄儿冒了个头上来,“胡老五跟我是兄弟,我跟叔去关内之前,他还特意嘱咐我别在关内找婆娘,说会家宅不宁什么的。”
听完那小子的八卦之后,花姑的爹都砸吧了下嘴,觉得如果是自家儿媳妇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估计自家也忍不住想要一巴掌拍死她。
“那胡老六的儿子现在咋样了?被他婶儿给害成这样,恐怕胡老六两口子不会善罢甘休吧?”
“那可不是!”小伙子别古特一想到自家好兄弟当时发狂的样子就后怕,“若不是胡伯母拦得快,老六两口子能活撕了老七的婆娘。”
也不是说关外的女人就不会宅斗了,只不过她们会很小心的避开孩子们,特别是子嗣不丰的家族,每一个孩子都会被小心对待。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此,但只要胆敢对孩子下手,动手的人会生不如死,这样一来,不是恨到极致,都不会走上这一步。
胡老七的婆娘惹了众怒就是因为她无缘无故的对着四五六三个兄长的孩子下了手,还弄死了已经怀胎五个月的她男人的二老婆。
“胡老太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啊,为啥会拦下老六两口子?”
花姑的爹小时候在胡家附近住过几年,对彪悍到能跟自家男人对抽鞭子的胡老太那是打心眼儿里敬畏。
“她老人家说要将那女人送到庭帐去,而且她所生的儿子也会被踢出家族,以后只能依附于家族求生。”
这个依附家族可不是依靠的意思,其本质跟奴隶差不了多少。可想而知,这孩子沦为奴隶之后,要他死的人很轻易就可以动手除掉他。
“当初胡老七要娶这女人的时候他老娘就不同意,是胡老七自己做主娶回来的,现在闹成这样子,那女人几次三番寻死不得,人都差不多已经要疯了。”
别古特叹了口气:“其实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老七纵容他第二个妻子去欺负这个汉人老婆,这女人恐怕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后来我想过,老七的二老婆是他五嫂娘家部落出来的,只怕在家里也没少给她帮助。而四五六那三妯娌一向感情好,老七的婆娘才会直接对她们下手。”
花姑的娘在旁边听完之后,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那胡家是做什么的。
她家一直做的是牧场生意,跟做药材的这些人不熟。
“胡家以前是专门做参商的,后来才发展起来做了其他药材。他家兄弟多,又舍得拼命,所以起家虽然晚了些,但现在也是兴安岭那边有名的药材商了。”
“兴安岭?”花姑的娘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隔得有些远的马车,“别古特,那个汉人媳妇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好像是叫什么林什么的,婉……珍?应该是这个名字吧,我没记过,只听老七说过两次,也不知道听对没有。”
花姑的娘掉转马头,凑近了马车。车厢里林挽岫跟花姑正在玩九连环,两个姑娘头挨着头,笑颜如花。
花姑的娘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敲了敲马车车辕,示意她要上车,让花姑姐妹俩骑马去。
林挽岫很讶异的看着花姑的娘挨着她坐下,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说的模样。
“大娘有话要跟我说?”
看到林挽岫清澈的大眼睛,花姑的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姐姐名叫林婉珍是不是?”
“对啊,大娘打听到我姐的下落了?”林挽岫表现得很激动的样子,可心里却咯噔一声,觉得这事儿忒邪门儿了,咋就真被她找到这个人了呢?
“挽岫你听大娘说,这事儿你先暂时别跟人提,你那个姐姐现在的情况不大好,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别啥事儿都不知道,还把你自己给折进去了。”
“我姐她出啥事儿了?”
林挽岫眉头微蹙。她印象中林婉珍是个少有的识字的姑娘,其父虽然一直没能考上秀才,但学识为人很不错。当初若非她爹重病,林婉珍也不会就这么突兀的嫁给关外来的商人。
“具体的情况我不大清楚,应该是女人之间的那些事儿,不过听说涉及到了孩子,这事儿我会去帮你好好打听打听。但是你得给我憋住了,不能轻易跟人说起你和她的关系,否则出事儿了大娘都没办法帮你。”
林挽岫自然是哽咽着应下,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有些萎靡了。花姑的娘也很体谅她这会儿心情不好,出去马车之后,没让花姑姐妹俩去打搅她,而是带着两个女儿去套话了。
林挽岫斜靠在车厢里,小脸沉着,双目微闭,心里在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不让花姑家起疑。
但是若真的是林婉珍出了事情,她知道了也不去帮忙的话,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澄心目光闪了闪,捏了捏林挽岫的手。
“小姐别太担心了,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也不是大小姐一个人嫁到关外来,这万一就不是一个人的话,你这会儿就开始伤心,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知道,可是……如何能不担心啊!”
林挽岫低叹一声,不再说话,车厢里也再没有声音传出。
赶车的人跟花姑的爹也认识,心里咂摸了一会儿,没去多嘴。
花姑后来也知道了这事儿,晚上投宿的时候,她很忧心的看着林挽岫。
“要不你别去了吧?直接跟着我们好了,等我们见完了爷奶,再一起回去。”
“不,不行,不管是不是我都得去看一眼。放心吧,我没那么莽撞的,到时候我先以同乡的身份去见她,若真是我姐,那再想办法救她。”
“可我们过了锡伯河就得分道了,你一个人北上,万一出事儿的话可怎么办?”
花姑的爷爷所在的家族,早先也是靠北生活的,后来才慢慢南迁,现在定居在锡伯河以北的地方,经营着那边最大的牧场。
“别古特他们不是还要继续北上么,我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就好。”这是之前就说好的,她还付了车资给商队。
“要不,我陪着你过去吧?”
花姑还是不放心,在她看来,单薄纤细的林挽岫都扛不住那些彪悍女人一巴掌的。自己若是跟着去,好歹能帮忙挡一挡。
“你别担心我。”林挽岫拉着花姑的手,心里暖呼呼的,“你这是第一次去看你爷奶,必须得到,不然就是不孝了。至于我,只要不表露身份,胡家难道会莫名其妙的迁怒于我?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才会上门的。”
伸手捋了捋花姑滑落下来的头发,林挽岫看着这个单纯直爽的女孩子,一颗经历了太多风雨的心都觉得软了几分。
“别总顾着我,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么?你们姐弟从来没有见过爷奶,这是第一次见面,礼数上一定要周到。不管人家怎么看待你们,你得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还有,你性子比大姐要急,到时候你多听少说,听到不爱听的,大不了当犬吠,切不可跟人起了争执。遇事儿多想想,别一股脑儿就发作出来。当然,若是遇到那些无理挑衅的,也别客气,打到他们服气就行了。只是这里面的分寸你的掌握好。要是拿不准,多去问问你姐和你娘。”
林挽岫也在为花姑操心。这个直率的姑娘心思单纯,就是容易被人激怒。人一旦生气就容易失去理智,平时大家都知道她的性子,也都尽量让着她,可去了她爷奶那里,谁知道会是个什么状况。所以趁这会儿她才叮嘱了又叮嘱,就怕人生地不熟的,这丫头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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