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岫跟乙五避开金无言的人聊了两句,最后决定让乙五出面去查看那具被拼凑起来的尸体。
乙五的出身让他具有极其敏锐的观察力,普通仵作看不出来的地方,在他的眼里却毫无遗漏。
五峰县这地方自古种药采药的人就不少,很多大夫在四处游历的时候也会选择来五峰走一圈。耳濡目染的多了,连带仵作都比其他地方厉害一些。
金无言派了樊漠去陪乙五验尸,同行的还有在衙门做了三十多年的仵作老许。
“五先生,那日小的回去想了好久,始终有一点没有想明白,不知五先生能不能为小的解惑。”
老许领着乙五去了放尸体的房间,天热,尸体是被冰镇着的,否则早就臭了烂了。但就这样也放不了多久,一些部位已经开始腐烂。
乙五掏出自家小姐寻摸来的解毒丹含了一颗在嘴里,也给仵作递了一颗。
“这解毒丹虽然没有可解百毒的特效,但是能防着尸毒和瘟疫,还有这麂皮的手套也要备上,天气热,就怕沾了腐烂尸体会染上毒气。”
老许瞅了瞅乙五的装备,很是眼馋,寻摸着回去后自己也置备上一套,银子再重要,没命花也是个渣。
穿戴好了装备,乙五跟着老许掀开了尸体上的麻布。
已经拼接好的尸体并没有套上衣服,乙五一眼就看到了尸体上被分割开的痕迹。
乙五不但凑近了细看,还上手比划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直起身哼笑一声。
“这抛尸的人倒是好手艺,可惜天下就没有完全一样的人,他做得再细致,也湮灭不了证据。”
“五先生的意思是?”
“这根本就是两具尸体拼接而成的!”
乙五说这话的时候,樊漠就站在门口,听到他这样说,忍不住走近了想要细看。
“什么地方可以表明这是两具尸体拼接而成的?”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很明显肌肉的纹理都不是一个方向的,而且虽然肤色很相近,但是依然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异。再来看这两只手臂,长度相差了一个指节,那人估计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将这边的手掌部分截去,但是除非他将之砍碎,否则还是能比较得出来。”
仵作没有乙五那么好的眼力,但是他也有他的智慧。截取了麻布的一条长线,从同一个位置开始测量,果然最后的结果是相差一个指节那么长的长度。
“你们再看这里。”
乙五让他们好好看这人的脚掌和小腿骨。
“看见这人的脚掌了么,很明显的内凹,所以我们可以推断出他走路的姿势必然是内八字,而内八字的人的腿骨的弧度会是这样的,可他不同,脚掌是内八字,腿骨却是外拐,试问,骨头长成这样,这人要怎么走路?”
还有些小细节他也给指了出来,樊漠还有点懵懂,可仵作毕竟对人体很熟悉,一听就全明白了,而且之前困扰他的那几个地方也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这样,遣人去问一下那个女人,看她男人平时有什么与旁人不同的地方,咱们咱来判断这具尸体那一部分是属于他的。”
这事儿就只能交给樊漠去做,而仵作则沉迷于乙五讲解的那些东西,一时半儿还舍不得离去。
乙五去沐浴换衣熏香之后,才回客栈见了自家小姐。
“小姐,真被你料中了,那具尸体是两具拼凑成的。”
乙五一扫之前那种稳重大气的气质,整个人二.逼起来,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睛里都闪着bilinbilin的光,完全沦落成了自家小姐的脑残粉。
“哦,那能确定两具尸体的身份吗?”
“暂时可能还不行,不过我按照小姐教授的那些辨别方法,已经最大限度的将这两具尸体的特征告诉了他们,也只能暂时先按照这个方向去查了。对了,我回来之前看到那个樊漠已经去找那个女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能先确定其中一人的身份。”
“能确定一人就好,至少算是找到了一个线头,顺着查下去总能查出点什么来。可惜这里不是西关府也不是澧县,否则我亲自去的话,应该还能发现一些其他的东西。”
乙五也叹了口气,他才跟着小姐学了半年,很多东西都才只掌握了一点皮毛,就这样,他已经觉得自己之前二十来年是白活了,真不知道他家小姐的妖孽天赋是何人发掘出来并培养成现在这样子的。
晚上的时候,小溪过来请林挽岫去县衙后院赴宴。
“公子爷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五先生,又曾听闻林姑娘博闻广记,所以特地设宴宴请二位。”
林挽岫对这起命案很有些好奇,也想知道后续的发展,加之虽然她对三台那边的金家没好感,但对上京的金家本家却并无罅隙。金无言放低了姿态,她要是抬着架子,这样有些说不过去。
金无言就住在五峰县县衙的后面,居室虽然谈不上简陋,但是比起澧县颜如琚的住所来,那就是简朴至极了。
“颜兄身体不大好,自然需要精心照顾。在下打小皮实,而且五峰县并不是我的目标,所以这一两年磨磨也就过去了,等升了官再说置府的话。”
金无言倒是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愿望,再加上当初颜如琚到澧县做知县也是因为于大夫的缘故,两人的初衷就不同,自然没有可比性。
虽然这一点大家都明白,但是能做到金无言这种程度的世家公子还是很少见的。看多了颜如琚饮食上的精致,再看看金无言的“粗犷”,林挽岫突然对这位心思深沉的金公子起了些许的好感。至少在她看来,这人就算是小人,也是个坦荡荡的小人。
乙五看人的眼光不错,连他也觉得金无言若是真心奔着仕途来的话,这人的情商手段后台都齐备了,假以时日要达到他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既然双方都有接触的愿望,这一顿酒宴也算宾主尽欢。
第二天,林挽岫依然在客栈休息,而乙五则去了街头闲逛。
“你们听说没,七娘的男人被人杀了,还被分尸了。”
“她家男人不是说去两河口做事儿了么,怎么会被人杀了还分尸还给丢得到处都是?”
“谁知道啊!前儿个不是还听她说他男人找了个东家是做大生意的,还说这一趟做下来,他们就能换一栋大一点的宅子,还有钱送她家老二去学堂读书。这下子可好了,钱没挣到手不说,连男人都没了,她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话的那婆子是做煎饼生意的,这早饭过后午饭还早的时间里,她没生意做,就跟旁边卖篾具的娘子闲聊起来。
乙五蹲在篾具摊子前面,划拉了两个簸箕,又选了一个竹筛子,付了钱之后也没急着走,就往旁边的台阶上一坐,眨巴着眼睛听几个妇人聊天。
乙五本就是个娃娃脸,加上刻意改变了自己的气质,不敢说人见人爱,那也得是中老年妇女之宝。
见乙五听她们聊天听得很认真,卖饼的老婆子很是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那个,我听说其中有一具尸体好像腿骨跟平常人不同,不会是那个七娘子的男人吧?如果不同的明显,怎么跟着大老板去赚钱啊。”
“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说起不同,七娘子的男人是个左撇子,这在我们这地方好像也只有他一个吧。”
“还有东村那个罗圈儿,那人的腿跟普通人就不一样,听说之前说了个媳妇,后来人家一看他的腿就不同意,前些日子听说罗圈儿去了其他县里做事儿,还说要挣大钱回来讨两个老婆,可笑死我们了。”
“那这个罗圈儿找到老婆了没?”
“哪儿能啊。这个罗圈倒是个舍得吃苦的,可惜他那双.腿太奇怪了,只坐着或站着还行,一走路就露馅儿了,那骨头就是拧着的。”
听到篾具摊子的老板娘这么说,乙五心里顿时突突起来,这特征跟他看到的那部分的尸体也太符合了。而且这两人都是说出去挣大钱,可到现在都不见人和钱回来,只怕……
想到这里,乙五也没有耐心继续逛下去,加上两个女人又开始说起了东家长西家短来,他拎着买好的东西就走,打算先回去客栈跟小姐说一声,看小姐决定怎么做再说要不要去告诉金无言。
当然,乙五也想到樊漠说不定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他又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子还拿不准的消息去讨好他们。
在街上逛了一圈,确实打听不到其他消息了,乙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进了客栈的门。
没想到金无言居然派了小溪这丫头来客栈伺候自家小姐,而且吃用上的东西也是极好的。
看到乙五回来,小溪紧跟着就上来接东西,还帮忙归置好,又端了解暑的酸梅汤给他喝,忙碌得跟只小蜜蜂似的。
“小溪别忙了,你陪着我家小姐说说话,我去把这点心找东西装了你们好拿着吃。”
乙五给林挽岫递了个眼色,转头就出了门。
林挽岫正在给小丫和阿力拟书单,看到乙五的眼色后只笑了笑,没去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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