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公爵大人白珺扬萧潇》第196章 水月镜花

    “这位是高老先生，是我们为了这次东方风尚的主题特别邀请来的中国老艺术家，也是这次水月镜花主题的总设计师。”卡尔文先生又低声在高老先生耳旁低声嘱咐了几句，虽没有直接告诉他来客们的具体身份，但也特意强调了他们的尊贵。
    知道来人必是贵客，高老先生暂时停下了手中裁剪的工作，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不由眼前一亮，主动伸出了手，“在海外多年，见到来自祖国的客人，总是特别激动，激动啊！”
    当来到萧潇面前时，她眉眼弯弯，受宠若惊地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握手，甜甜地问候道，“高爷爷好，我是萧潇。”
    高老先生显然对这亲切的称呼十分受用，呵呵一笑，又像是发觉到了什么，有些苍老的眼中透着几分惊喜，犹豫地问道，“你，你是不是b市人？”
    “诶？对呀！您怎么知道呀！”萧潇眨了眨眼，心中好奇不已。
    高老先生笑着点点头，像是解释，又像是陷入到了某种回忆之中，“我啊，有个老友，就是来自b市的，你的口音和他的一模一样，平舌音卷舌音区分不清，而且想起来，他也姓萧。可惜好多年没见到他了。”
    “高先生，怎么样，要不要将您这期的作品拿出来给大家鉴赏鉴赏？”卡尔文先生上前几步，正好打断了高先生还想喃喃再说下去的话。
    “尚未出现让我本人满意的作品，还是先不要拿出来献丑，”高先生摆了摆手，但笑不语，又似想到了什么，背着手对着在场的几人道，“不知道各位对水月镜花有着怎样的个人见解？”
    高老先生不愧是艺术痴，即使是同陌生来宾的攀谈，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哈尔王子首当其冲，捻起了工作台上一块红色的碎布，饶有兴趣地用中文说道，“水中倒映出的月亮，镜子照映出的花朵，虽然都很美，但是却是只能看，却抓不住的东西。我想，这就是东方人所说的意境吧。”
    “嗯……好，好，理解得很恰当。”高先生含笑着点点头，脸上的皱纹好像也施展了开来，就像考问学生的老夫子一般。
    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小伙子，倒是对博大精深的中文有一定的理解度，想来是真的有用了心思去学习。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秋水也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细长的眉眼微转，雾蒙蒙的眼中光华点点，开口道，“既然是水中的月，镜中的花，那就是可望不可及的美好的事物，虚无缥缈，所以为了表达出这样的意境，用色应该不要太过艳俗，尽量素雅一些。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不太习惯于在人前这样发表自己的见解，秋水说完后，有些不自在将垂落的发丝挽至耳后，面颊微红。
    “对，没有说错。”高先生鼓励性地点点头，这时才注意到这位文静温婉的古典女子，鹅蛋脸，面如满月，符合中国传统审美，从她身上能看到江南女子的如水温柔。
    高先生转过头，扶了扶眼镜，对着方才那位有着精灵般气质的小萝莉发问，“那么你呢，小姑娘，你有什么想法。”
    萧潇正凝神仔细观察着台面上放置着的几块丝绸布料，垂眸沉思片刻，白嫩的小脸上慢慢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慢慢开口说道，“我最早听到水月镜花这个词语，是在红楼梦中的一首叫作枉凝眉的曲子。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曹雪芹用这两种物像，来形容虚幻飘渺，无法捕捉的缘分，因为所有的一切原本就只是虚无。但是同样的，在文学禅境中，却以水月镜花之妙来比拟至高无上的美，是一种虚惘的空灵的最高境界。而当这样独具东方古典禅境的主题运用到服装乃至配饰中时，或许最主要的，就是如何重现那份灵动飘逸，仙气袅袅之感。”
    少女清甜的嗓音如浸润蜜糖，缓和婉转，娓娓道来，唇角醉人的甜笑似传递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此时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更没料到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简单随意的问题，她竟然可以回答得如此认真，如此富有深度。
    身侧白衣黑裤的男人垂下头，漆黑的瞳孔映照出她自信飞扬，灵动俏美的小脸，放在口袋内的手指动了动，硬生生压制住了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
    真是，有点不舍得让别人看到她这么可爱的样子呢……
    高老先生原本只是含笑着听着，随着她话语中渐渐铺陈开来的意象，不由将鼻梁上的眼镜扶正，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似从她的陈述中得到了某种启发。
    光说还是不够，萧潇突然觉得手痒痒起来，急于想要用具体的物象来将她脑中灵光一现，又渐渐汇聚成型的创意表达出来。
    黑亮的水眸一转，眼角余光瞥到台面上一支软碳黑笔，心头一动，直接上前将笔握在手中，纤细的小手灵活滑动，一边开始在雪白的图纸上落笔，一边继续说道，“一件真正优秀的服装，应该有着对布料基础廓形娴熟精美的工艺技术，其次要考虑到如何能够最大限度地给予穿着者形体上的修饰，最后才是富有层次感的设计与装饰，这三者，缺一不可。但是现在许多中国风的作品，往往为了突出表现这样的手法，运用过多元素来浮夸堆砌，甚至还只是停留在对图案的设计中，没有对东方传统美学做进一步的研究和更深层次的理解。所以刺绣繁复，不留余地，恨不得在一件衣服上将所有元素都表达出来，占用得满满当当，哪怕工艺再精湛，却只觉得累赘又俗艳。水月镜花，于虚幻处寻找至真至纯的美感，那就如同中国的传统水墨画一样，首先，就需要有留白。”
    随着萧潇有条不紊的阐述，握着笔杆的纤纤玉指在纸上轻盈的舞动，一件飘逸优雅的衣裙已经跃然于纸上，更绝妙的是，她更将穿着衣服的模特细致地描绘了出来。
    乌发蝉鬓，玉脂素臂，只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名身着古典衣裙的女子。
    神情倦倦，弱柳扶风，虽然这描绘出的服装样式透着浓郁的古典风味，但同时却又是符合现代审美的简洁利落的线条。
    汉服式平滑交领，隐隐绘制出了富有质感的暗底印花，虽采用的是汉服式领口，袖口处采用的却是平整收紧的样式，恰到好处的长度，正好能够露出女子柔美的手腕。
    上衣腰部微微收紧，下摆呈荷叶状优雅三开启，萧潇想了想，又在腰部处加上了一条细细的腰带，配以垂落的流苏作为配饰，更具层次感。
    “中国古装讲究冰肌玉骨神仙态，含情脉脉意绻绻。淡雅如菊，飘逸如仙，朱唇一点桃花殷，眉似远山发如黛，这几句话正好诠释了古人的审美追求和理念。”萧潇已经完全忘记了此处是知名丝厂的灵魂设计部，也忘记了身侧站立着的人都是谁，她只知道此时头脑中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流泻而出，听从着自己的直觉，将零碎的信息糅合在一起，经由笔端描绘在纸上。
    说话间，萧潇手腕的动作幅度加大，用大胆明快的线条画出纤长的裙摆，底部有微微的褶皱上扬，极富垂坠质感，恍惚间宛若看到女子在走动间，裙摆飘逸灵动的弧度。
    呼……
    直到最后一笔终了，萧潇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将笔尖从纸上慢慢抬起。
    连指尖好像都还在微微发烫。
    萧潇抬起头来，视线突然与一双光华流转的黑眸相碰触，顷刻间似有股股电流在交接处飞溅起火花，噼里啪啦作响。
    一阵心窒。
    萧潇下意识地就开了头，却见周围几人都是一副古怪难言的表情，连向来温婉沉静的秋水，也微张着唇，睁大了眼睛。
    呃……萧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底有些惴惴不安。
    是不是刚才她太忘我了，以至说了太多的话，也过于无视了周围人的存在了？
    没办法，一旦她画起画来，就会进入这个生人勿近的状态，在画完之前，她甚至注意不到任何周边空气的流动，更不会留意其他人的动向。
    萧潇咬咬唇，白皙的面颊浮上羞赧的红晕，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正想开口解释。
    “请问，能继续再请你解说下去吗？”卡尔文先生在听完高老先生的全程翻译后，再联系这张纸上的画作，眼中流露出狂热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又补充了一句，“关于画上的这套服装，请你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高老先生目露激赏，却没有直接显露出来，只点了点头，也开口道，“愿闻其详。”
    诶？
    关于衣服的想法……萧潇此时才转过头，垂眸看着自己方才一时兴起画下的图。
    这是她平常最惯于画的简笔画形式，黑白分明，流畅自然，没有多余的浓墨重彩装饰。
    事实上，也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在对水月镜花这四个字做出了诠释。
    如果说要专门就这套服装而言的话……萧潇收起了活泼俏皮的表情，在脑海中自动为这套服装的空白处填充上了色彩，幻化成具体的形态。一双如秋日般明净澄澈的水眸浮光点点，似掩映在流云里的光，眉目间隐隐透着清雅晶莹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