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良久,才略带哭声的说了一句:“蘅芜,你让我静一静,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林衡芜明白对方想要安静的自己呆着的心情,但是如果是一日两日的话,没人会说什么,如今已经呆了半个月。
太子都已经经历过登基大典,登基了。
“你在难过什么?”
梅亭听见这句问话的时候,也在心里反问自己,难过什么?茫然无措,不知回答,但是眼前却一闪而过了舜英,那尖叫着唤自己姐姐时候的样子。
平心而论,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即便是说是姐妹,但不如说是冤家,可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所发生的事情让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对方尖叫着唤自己的样子。
“也许我在难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就那样平躺着,双目目视前方,看着的是床顶的花纹,一点一点的蔓延出去。
才看见透过窗棂所录进来的光,可那光芒,好像是火光,一点儿都不想看见,所以赶紧就收回了目光。
这身上哆哆嗦嗦的,显然是害怕了,缓缓的低下头,拧着眉目,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纠结的状态。
林衡芜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对方的表情,当时肯定发生了非常残酷的事情,所以才让对方承受不了,所以赶紧握住那双手,那双纤细的手,想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然后用一种温柔的口气说:“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死里逃生,便是上天的恩赐,要珍惜的。”
这句话仿佛是触碰到了梅亭的哪一点,猛然间便坐了起来,然后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是那些没活下来的人,就一幕幕的回荡在我的眼前,我怎么都忘不掉,做梦的时候都在问我,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
林衡芜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突然爆发而惊慌无措,相反的很平静,就只用那双淡然的眸子看着对方,然后轻声的说:“因为你救不了,你连自己都是别人救下来的。”
这话一说出来,梅亭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抱着林衡芜,痛哭流涕,不断的哽咽。
没有亲身经历,谁都无法明白那痛苦的感觉,那种自责的感觉,十分的内疚,想逃避也逃避不了,因为是从心底所散发出来的谴责。
这些日子,梅亭都被这股谴责折磨着。她本身就是个心善之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刁蛮,但也温柔,那人就在自己身边,就那样被抓走了,就那样的痛苦,就那样,再也没回来,她真的接受不了。
林衡芜温柔的劝解:“舜英的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能保护住自己,就已经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让二夫人伤心。然而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办法,你知道这一次,究竟有多少人丧命吗?数都数不过来,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救自己,有时候就已经足够了。”
说起这个,其实他心里也有格外的想法,那就是凤南瑾曾经说过,人各有命,注定要死的人是留不住的。
舜英在前世的时候,和舜华一样,她们因为一些疾病便去世了,今生方才活着,可最终还是死了,似乎谁都没逃了。
林衡芜垂眸,该死的人都死了,那么自己呢?命中注定是否也一样,迟早会有一天?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又该如何面对,如何避免?若是逃不过的话,那又该如何?
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能意识到活着的美妙,在濒死的边缘,对于活着更加充满了渴望,然而她却发觉,好多事情,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人类无法扭转,越是这般,便越恐惧。
梅亭低着头,没有发现向来淡漠的林衡芜,竟然脸上有了恐惧之色,只是自顾自的说:“说起来,救我的人好像是你跟前的大夫。”
林衡芜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翘起,抬眸轻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也许还会是我的丈夫。”
梅亭看着她,略带一丝惊讶,随即就涌起了笑容,握住林衡芜的肩膀,非常高兴地说:“这也许是万幸之中,我听见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对呀,在这个充满了血腥味道的时刻,也许,姐妹的幸福可以冲淡一些。
在宫廷政变中,死了的人,永远都活不过来,而那些活下来的人,又要经历一次死亡,因为恒王爷能够造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肯定有其他家族的支持,在这一次,那些家族都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些都是在那场政变当中,死去的人的亲人所喜闻乐见的。然而,即便是如此,人还是活不过来。
梅亭在笑了笑之后,便还是笑不出来了,有时候这个结是自己给自己困住了。
林衡芜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我听说是钱言送你回来的?”
“是他,当时我都懵了,反正回过意识的时候,就是被他拉在手中。”想起经历过那场动魄心弦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喉咙,低下头来,庆幸的说:“幸亏是那人救了我。”
梅亭心中还微微有些不理解,那个大夫是怎么进去的?是不是也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这些疑问虽然存在,但是没有问出口,反正那两人的事情,自己没有多掺合的必要,可有一点还是比较关心的,那就是,如今太子已经登基,当初那么喜欢自己妹妹,如今权力更盛……
“你可想好了,该如何回绝陛下?”梅亭非常担忧的问,若是往常,她肯定会劝林衡芜想开了,毕竟陛下权力滔天,还是顺从的好,但是如今人是被凤南瑾救下来的,所以下意识的就帮凤南瑾考虑。
林衡芜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说:“我跟太子之间并没有那般的简单,有时候不过是别人的一句话,也就好了。会有人解决的,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担心。”
凤南瑾那般不简单的人,绝对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所以还担心什么?
梅亭虽然没有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听着对方信誓旦旦的话,心中已安慰了不少,如果能一直这么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下去,那也算是好。
这个冬季,注定是充满了血腥味儿的,或者不仅仅是这个冬季,还包括整个年。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朝中几次三番的被清理,新旧的交替,伴随着的是无数家族的起起落落,在这些人当中,石楠是最打眼的,因为的确有才干,所以一直受到重用,而且在叛军之际表现不俗,故而太子也十分的欣赏。
紧随其次的便是钱言,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在关键时刻找到了可信的一对侍卫,保护陛下,因此也得到了种种的嘉奖,不过和小公主的婚事,好像是暂缓了,名义上是说,陛下已经去世,需要守孝一年,但是听这意思,这门婚事好像是取消了。
后宫当中经历了一场肃杀之后,在水的洗涤之下,没有了丝毫的踪迹,被火焚烧过的院子,早就已经开始了修建,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进行之中。
然而以往人来人往的宫殿当中,却是说不出的寂寥,一些有能力的小太监,都开始找人想要换个地方伺候,毕竟这里面的人,着实有些微妙。
这个地方所居住的便是常贵妃,昔日的宠妃,位置尊贵,养着七皇子,自己诞下唯一的一位小公主,还是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的妹妹,自然是不一般。
然而正所谓,人走茶凉,在新帝登基之后,这位贵妃娘娘倒是处于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迄今为止,新帝没有给任何的称呼,没有任何的册封,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屈辱,惩罚,但是,这个地方跟冷宫也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自从陛下突然去世之后,贵妃娘娘便气急攻心,一直躺在床上,然而却连个看病的人都没有,昔日再得宠的小公主,即便是说什么也没有太医肯过来。
人人都在自危,每个人都在害怕,生怕牵扯上什么,然后给自己的家庭带来麻烦。
“咳咳咳……”
常贵妃抽出绣帕掩住自己的嘴,然后用力的咳嗽一声,一个带血的痰,便咳了出来。她随手一抹扔到了篓子里,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嘲的笑了笑:“陛下一走,我处在这么尴尬的位置上,果然是没有人肯看我一眼。”
小公主看着昔日的骄傲的母妃,如今是脸色灰白,心底极为的害怕,赶紧说道:“我去求求太子哥哥,叫他给人来看一看母妃。”
常贵妃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女儿还是太天真了,不咸不淡地纠正了一句:“他如今已经是皇帝了。”
昔日的太子可能会给最得宠的小公主两分薄面,请人来看一看。
可是陛下绝对不会。
这个傻孩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一个仇敌,已经登基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