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漠惭洛》岳然篇 (48)

    黑衣人首领倒在了血泊里,其余的黑衣人像被激怒了的公牛,尽皆都嘶吼着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也不管现在是以少敌多的局面,竟是疯了一般在侍卫的包围下冲杀了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残忍,就好像失去了灵魂支柱的魔鬼,只想用鲜血来洗清一切的罪孽。
    黑衣人首领到死的时候也望着岳然的方向,那目光,似哀伤似情意。
    岳然愣在当场,接触到黑衣人首领的目光时,面上似乎也逐渐弥漫出震惊的神色,突然,他大步走到了黑衣人首领倒下的地方,手,有些颤抖,可是他却并没有丝毫犹豫的解开了黑衣人首领的面纱。
    “母妃……”岳然震惊的哽咽出这两个字,让现场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母妃,她会是岳然的亲生母亲吗?
    余下的黑衣人差不多都死在了离岢带领的侍卫手下,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手拿长剑还强撑着站在正中,他扯下自己的面纱,仰天笑了起来,笑声停住的时候,他用长剑指着岳然的面。
    “没错,她就是你的母妃,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在背后默默的守护着你……连最后,也是因为顾及到你的孩子,她的孙儿而丢掉了性命……”
    岳然没有抬头,可是那手停在他母妃的面上却禁不住苍白的颤抖,想起了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
    那时,岳然十岁,不过是被普通农家收养的孩子而已,那一天飘着雪,一名公公驾着马车来到了他家,马车的车帘掀开,里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绣金龙袍子的男人对他说,他是他的孩子。
    后来他知道那人,竟然是这云翳国的君主,只可惜,他这个流落民间的龙脉却并不能纳入皇室宗谱,所以,即使他做得再好,表现得再优秀,他也只能是一个臣子而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只能将那个本该叫做父皇的男人叫做皇上。
    那个男人曾经拿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女人,他指着画像上的女人对岳然说,那就是他的母妃,在生他的时候已经去世。
    头微微的垂下,任刘海将一双眼睛遮了个完全,可是泪珠却顺着发丝往下落,像串成线的珠子,一颗连着一颗。
    历小月按住疼痛的心脏,蹲下身想将岳然拥进怀中,可是岳然却一把拍开了她的手。
    “你早看出了些端倪,不是吗?你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岳然语气冰冷,宛若行尸走肉。
    他从来没有对历小月用过这么冰冷的语气,宛若……仇人!
    这两个字像利刃刺在历小月的心口,可是她紧紧的咬住下唇对自己说,她没有错,没有错,是那个女人毁掉了历家寨,是那个女人将她推入了地狱,历小月痴痴的往后退,每走一步,心便更痛一分。
    最后一个黑衣人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将得到的那半张锦帕扔到了岳然的方向,大声的吼了一句:“主上千辛万苦寻找这张图也不过是为了皇上的江山……希望皇上不要辜负了主上的心意……”
    那黑衣人说完这一句,径直举起长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鲜血飞溅而出,是炙热的。
    院子里重新沉寂了下来,落芽弯腰拾起那锦帕放入怀中,扫一眼低头的岳然,心,又是一阵冰凉,竟是转身奔出了院门。离岢想要追出去,可是脚步迈出到底还是收了回来。
    黑暗并没有影响到京城繁华的夜晚,而最繁华的街道莫过于酒庄一条街,这里的酒铺一家连着一家,而每一家的酒都各有不同,有甘甜的,有苦涩的,有辛辣的,而每一种味道今夜都被历小月尝了一个遍。
    “小二,拿酒来!”
    历小月将手中的空坛子猛地摔在了地上,冲那店小二吼道,这是第十五家酒铺了。
    店小二面有难色,转头向老板求援,老板摇摇头,店小二才硬着头皮对历小月说:“客官,我们酒铺已经没酒了……”一个女子醉倒在大街上,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酒铺的人会良心不安的吧。
    “胡说!才喝了一坛子酒你们就没酒了,骗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历小月有些醉了,一边吼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伸手勾住那店小二的脖子用匕首按住。“快给我拿酒,否则我马上了解了你,反正今天也死了不少的人了……多你一个又何妨?”
    店小二被吓得双腿发软,斗大的汗珠从头上落了下来,老板一见这阵势拿着酒就准备去解救店小二,一个黑影却突然出现在历小月的身旁,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那匕首便稳稳当当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我陪你喝。”
    聂琼宇从老板的手中接过酒坛,分别替自己和历小月都满上了一碗。
    历小月迷蒙的抬起头,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眼前人,“是你……”刚说完一句就趴倒在方桌上。
    清晨的阳光带着丝丝冰凉,客栈里,聂琼宇站在窗口,手中拿着一支短笛幽雅的吹着,笛声悠扬清澈,比晨光还有惬意几分。
    历小月睁开眼,刚一动,头便一阵撕裂的痛,赶紧又倒了下去。
    笛声停下,聂琼宇焦急的走到历小月的面前,温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别动,你喝了太多的酒……”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募得听见这个声音,落芽重新睁开了眼,惊讶于陌生的房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聂琼宇,她的眼中写满了警觉,扭头躲开了他关怀的手,这样的警觉让聂琼宇的脸上闪过一阵哀伤。
    “只是偶然在街上看见一个喝醉酒的女人而已。”聂琼宇淡淡的说着,似乎有些别扭的转过了头去径直望向了窗外。
    可是到底还是让历小月看见了他脸上的伤痕,那道伤痕是上次在皇宫里为了救她而留下的。历小月觉得心中歉意,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哽咽了许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沉寂得可怕,许久许久,店小二敲门询问是否要送些午膳上楼,两人才从各自的思绪里回过了神来。
    “对不起。”历小月静静的开口,是她自私的拿走了那个女人的免死金牌,她不笨,不会到现在还猜不到那女人的身份。
    这世上,只有一种爱能那么无私,那就是母爱。
    聂琼宇淡淡一笑,转身出了房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笑意猛地退去,难道他的一切付出就只能换回来一句对不起吗?
    这家客栈有个独立的院子,来这里的人极少,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见聂琼宇过来,急急的就迎了上去。
    “公子,我们真要带着她吗?诺妃被除以后,公子好不容易才成功混入皇宫,正是因为这个女人公子的计划才功亏一篑。”那劲装男子似乎不服气,看向二楼的时候眼光有些狠辣。
    “闭嘴!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聂琼宇冷冷的出声。
    “可是公子,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夜囚的势力,眼看计划就要开始施行,我们不能再让这个女人拖累……”
    “啪!”
    劲装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聂琼宇的巴掌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震惊的看着聂琼宇还没有放下的手,扭头愤愤不平的离开了。跟着公子那么多年,他从未对自己动过手,却没想到第一次,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忠心属下,他竟然也动了手,聂琼宇心中又何尝不震惊,只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站在窗旁的历小月,将聂琼宇和那名男子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是心中已然猜了个**不离十。
    第二天一早,历小月写好一封书信放在桌上,正准备转身离开,聂琼宇的声音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的方向。
    “你打算就这样离开吗?”他果然没有猜错,以她的性格一定会选择不辞而别。
    “对。”
    “你能去哪里?”他冷冷的问,上前一把抓住历小月的手,皇宫里传出来的一切他并非不知道,神韵山庄落萧夫人的事情他也知道的不少,这个倔强的女人,将自己埋得越发的深了。
    去哪里……历小月扯起嘴角笑了,抬起头,骄傲的说:“天下浩荡,总能找到我容身的地方……”
    只要能躲开岳然就好,想到他那日带着恨意的眼神,她就忍不住的抽痛,那些恨那些仇似乎都已经不重要,她只是,不要他用那种恐怖的眼光看自己……
    她想逃,逃得远远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云翳国的天下里,就没有你的藏身之处。相信我……我能带你走!”
    聂琼宇的眼中是满满的真诚,那样的真诚在历小月最脆弱的时候终于在心中点燃了一丝温暖,许是贪念这一丝温暖的感觉,她竟然痴痴的点了头。
    直到坐上马车,历小月才渐渐的冷静下来,毁掉历家寨的仇人已经死了,她本不该再卷进任何争斗的,可是……
    算了吧,既然没有去处,她又何苦挣扎。
    漠北的黄沙里,几辆马车缓缓的行驶着,每到黄昏的时候聂琼宇会让马车停下来,他喜欢和历小月并肩站在黄沙里看日落的感觉,就好像这天地间只有他和历小月两个人,如果不是历小月的眉宇之间有着过多的化不开的忧愁的话,他想,他会沉静在这个世界里永远也走不出这样的梦境。
    那个对聂琼宇忠心耿耿的树下依旧坐在前一辆马车里,只是历小月能感觉到他不时投来的愤恨目光。
    她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反正不管哪里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不知道过了几个黄昏,马车终于在边境上的一个小镇停了下来,小镇似乎很繁华,来往的行人穿着服饰也各有不同,倒是有一番多国通商的派头。
    聂琼宇找了一间偏僻的客栈,虽然偏僻可是却极干净。那掌柜的似乎认得聂琼宇,见到聂琼宇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公子终于来了,那位爷可是两天前就派人来询问过了。”
    “前几日沙漠里有些风暴,耽搁了些行程,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我到了。”
    “好,小的即刻派人去送信。”掌柜的很热情,将客栈最好的房间都安排给了聂琼宇一行人。
    在黄沙包围里,一行人都是很多天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饭了,所以吃饭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笑容,唯独历小月,却怎么也笑不起半分。
    晚饭后,历小月独自一人往街上走去,临走之时只让那热情的掌柜代为给聂琼宇留个话就说她晚些时候便回来。
    小镇虽小,可是到底是边境上繁华的地方,所以尽管天已经黑透,依旧还有些店面是开着门的,而其中,最为红火的莫过于青楼。
    看见青楼,历小月不禁想起了第一次与岳然见面的地方,也是一样的青楼,一样的灯红酒绿。
    正当历小月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眼尖的她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了那家青楼,出乎她的意料,那人,竟然是聂琼宇,原来,他已经早她一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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