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璕墨羲》第305章 潜入神宫（其四）

    这是一条极具神秘神采的道路，在这条路的两侧竖起长杆，长杆间挂着类似于帷幕的白布，长布随风飘扬，宛如舞女的裙裾。孙子文跟着姜女背后，穿过一层又一层白布，起先他还很好奇地数着他们究竟穿过了多少层。可随着那个数目慢慢增大，孙子文不得不放弃，这些白布似乎没有尽头。
    在他们脚下，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在红毯上方散落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孙子文觉得这条路就像是一条神秘，且无限延展的大道……总有一种会在迷宫尽头找到什么东西的感觉。
    忽然，两人前面的道路忽然明亮起来，再也没了遮挡视线的白布，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堵墙壁。以当地人的审美来看，这堵墙壁着实是有点小家子气，因为这堵“墙壁”和神宫那些动不动就几百米高的墙壁比起来实在是袖珍。而且这堵“墙壁”和通常所理解的墙壁不一样，它是单独建造在这个院子里，更像是一块大型石碑之类的东西。
    姜女和孙子文相视一眼，然后压下心中的震惊。
    “这竟然是照壁。”孙子文低喃，姜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照壁，这是在东域古代，才特有的建筑。照壁一般会建在门内，即使大门敞开，也能使外人看不见屋子里。还可以烘托气氛，增加住宅气势。而最为重要的是，照壁可以阻拦鬼魂野鬼溜进院子里，为家人带来灾祸。
    两个人根本没有想到，在神宫居然能看见这种东西。
    难道这些建筑师都没发现这画风都不太一样？孙子文吐槽归吐槽，但是于此心中也安定下来，看见这么“妖”的东西，证明他们来对地方了。两人靠近这堵照壁，仔细观察着墙壁的中心区域。
    普通的照壁一般会装饰有很多吉祥图样的砖雕，砖雕则主要集中在中心区域和四角，在与屋顶相交的地方也有混枭和连珠，一般来说，越是雕刻得繁复便越珍贵。而最为豪华的就是琉璃照壁，比如东域皇室里的彩色琉璃九龙壁，壁上雕有九条七彩云龙，简直就是难以复刻的奇迹。
    可以说，一面照壁的精美程度在古代的东域就是一户人家的身份地位，人文思想，财力等等统一的展示点。而对于某些特殊的地方，比如神庙或者佛寺里则代表着宗教意味。
    呈现在孙子文和姜女面前的，就是一面琉璃照壁，且建在门外。不过与九龙照壁不一样的，在这面琉璃照壁前并没有水池。这面照壁上的图案倒是没有如同神宫其他建筑上的壁画那样晦涩难以理解。
    上面雕刻着七只神态各异的生物，它们互相撕咬，争斗。一个类似于人类的家伙双目闭着，在这七只生物下方，他的长发与影壁上的祥云，山石，海水纠缠在一起。这七只生物有的宛如头顶金角的巨牛，有的则形没有四爪白狐，还有的则是像浑身包裹在火焰之中的火凤。
    孙子文和姜女相视一眼，目光之中尽是震惊。作为一个听着七古妖故事长大的人，他们没有理由不知晓这面照壁上所雕刻之物的意义。这七只生物是七古妖，至于下方的人类，那么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如果这里建造的有照壁这种古代东域建筑，可以用在神国也有东域的飞升者来解释。可是照壁上面所描绘得故事又该做和解释？
    姜女抽了抽的鼻子，她忽然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她走上前，手摸向照壁上红色痕迹的地方，然后抹了抹上面的红色颜料下来，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她不可能不熟悉这种红色颜料的味道。
    孙子文也察觉到弥漫在空气之中的特殊气味，他望着照壁上所谓的“红色颜料”，再也没有藏着掖着，手中一道符文变得炽热，发出介乎红色和黑色的光。两人默契地站在了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照壁，踏入了大门内。
    门内，并非是一间广阔的大厅，而是一条宽阔长道。墙壁上挂着的灯珠，为来人照亮了前行的道路，简直就是在暗示人往前走。灯珠的光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盖在了墙壁之上。
    到了门内之后，血腥的味道更为浓重，即使是这条长道还点燃了熏香。孙子文和姜女走得慢极了，因为他们脚下有着一层液体缓缓流淌，踩上去略微有些黏稠，很明显，这是从人身体内流出的鲜血。
    忽地，孙子文猜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他大概知道自个猜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不过他倒是没有恼怒，反而是蹲了下来，看着脚下这团软乎乎的东西——一具尸体。他掏出一张符箓，随后符箓快速燃烧，浮空静静燃烧，变成了有效的光源。
    这具身体和他们所见着的神宫侍卫一样，身披重甲，手持长柄武器，头戴坚固头盔。但是现在，他的整副装甲被轻松地卸掉，直接伤到了他脆弱的身体。他身体上的伤口大到令人发指，某把利刃从这个人的肩部往下砍，一直砍到了他的腰间，可以说几乎把他整个地“切”断。
    是的，切断而非是斩断。
    他的伤口十分整齐，并非是钝器造成的伤形。
    姜女一边警惕着，一边说：“只有一种武器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剑，不准确地说是剑气十足的剑。”孙子文恍然大悟，是的，的确是剑，如同只是普通的剑伤口会极小，但是蕴含着剑气的剑则完全有可能。这样一剑下来完全可以把整个人卸成一半，只是在这个地方，怎么还有着佩剑行凶之人。
    在这个永恒的神国，居然有人能被杀死，而且行凶者还能逃脱制裁？
    孙子文的喉咙有些干燥，开始生出害怕的情绪，姜女也比不得他好到哪里去，这个任何事都保持冷静的女孩，此刻栓紧了眉头。
    “看样子，他没死多久。”孙子文说道。“而且从现场来看，对方的速度很快，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我不知道这里侍卫的实力如何，但我想即使再快的剑客，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所有人，而起不可能是如此大开大合的伤口。”
    “除非……”姜女低吟，“除非是一群人，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狩猎的猎人们，在同一时刻，准确无误地猎杀掉所有猎物。”
    孙子文认同姜女的判断，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人能快到这种地步，除非是一小队训练有素的刺客。谈起此刻，孙子文兀地想起了些什么，居然敢和这座神国的女神为敌，那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胆子，或者说是野心？
    “你觉得凶手可能是谁？”孙子文问。
    “你和我心知肚明。”姜女回答。
    孙子文不由得苦笑，是的啊，凶手很明显啊。这个地方的男人都穿着女人的衣服，姿态都那么女性化。这片富饶的土地使他们能够如同羊羔一样无忧地生活在自己的草原上。而能屠杀的羊羔，那就只有狼，外地来的恶狼。
    不过既然知道了凶手的身份，两人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了这里的侍卫，但是他们如果要动手杀自己，前不久踏入“感知”境界的孙子文，绝对能从天地之势的波动感受到。但现在，天地之势一片沉寂，安宁，证明这群人已经离开了。
    孙子文手心的火焰燃烧得更旺，将这里照得越发明亮。忽地，地面一阵震动，孙子文赶紧拉住了险些跌倒的姜女。他们四周的景物快速旋转，变换……当两人从眩晕感之中脱离出来，望着眼前的一切之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脚下依旧是那条长道，那具尸体依然在两人脚边，只不过两则的墙壁如同一张纸板铺张开来，形成了地面，之前瑰丽的灯珠绽放出绚烂的光芒。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天花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繁星璀璨的夜空，随后在这片夜空之中，仿佛一部历史长卷在他们面前展开。
    此刻的夜空，化作了向世人述说神秘历史的长卷。
    在第一副画之中，讲述了一位带着金色面具，披着鎏金的神衣的“皇”，端坐在一座庞大无比的步辇之中，他接受着万物的臣服与跪拜。而抬着步辇的并非是人类，而是一头头古妖。这些古妖的瞳孔里有着猩红色的光，却表现的如同小猫般顺服。在这位皇的背后，骑着巨龙的护卫队从碧蓝的天空之中飞驰而过。
    孙子文和姜女站在夜空下方仰望，两者皆无言，久久地说不出话。这幅画告诉了他们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在人类不知的历史之中，曾经有一这么一段辉煌的文明，那位尊贵的皇统治了世间万物，他们不仅仅统治了人类，就连高贵的生物——东域人眼中的神兽都沦为了代步工具，就算是凶残的古妖也不得不臣服。
    在这个文明之中，人类和古妖，神兽都属于同一个阶级，被统治的阶级。
    随后，一幅幅的画交替闪过，描绘出一个难以想象的世界和一个令人敬畏的璀璨文明。在那个文明之中，他们的建筑风格就如同此地的神国一样，高大，宏伟，且保持着严密的有序性。
    随后，画面的风格突然改变，充斥着暗红色。与此同时，在夜空之中，突然浮现出几行大字，那竟然是标准的东域楷书。孙子文相信，即使是大书法家也无法写出如此标准的楷书。因为无论一个人的写得如何端正，可随着心境变化，写的字越多，手指乏力，那么势必每一奈，一横都会发生变化。
    但是孙子文现在所看见的字体却并不是这样，那端端正正的楷书，没一横，每一竖都保持同样的长度，乃至长度。简直就像是一个无心，且不会困乏之人所书写的东西。
    在清算之日的最末，一个装满灰烬的容器将从天空倒下，并将燃烧陆地，使大洋沸腾，万物将死于自己的罪行之中。
    ……
    画面忽然一闪，孙子文缓缓地打了一个寒蝉，全身冒起一个又一个的鸡皮疙瘩。在夜空之中，浮现出这么一幅画：一座巨塔从天降下，落入地面，将整片土地粉碎，滔天的火焰从塔内涌出，烧尽所接触的任何之物。高贵的皇无能为力地望着这一切，最后终身一跃，跳入火海之中，和自己的子民一同死去。
    “……我靠，我去！”孙子文大叫出声，姜女向他投来不满的目光。
    “抱歉，我的词汇有些匮乏，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惊。”孙子文讪讪一笑。这一次，姜女并没有出声讥讽，因为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目睹了一个辉煌的文明，见证了这个世界上最为隐秘，甚至是无人知晓的历史。然后他们又见证了这个历史的衰败与灭亡。
    任谁，都无法维持平常心。
    “你说，这个奈西斯文明会不会是那个文明的残存？”孙子文忽然问道。
    姜女摇摇头。奈西斯文明虽然有着“神明”这样的存在，但是对于姜女来说，在没有亲自见到神明之前，她只会将其当作一位世俗的“皇”，神明只不过是统治者的另一种称呼。即使两者之前看似有着很多想象之处，建筑风格，喜欢以壁画记录故事等等。但是本质上却是不一样的……
    在奈西斯之地，姜女所看见的只有“慵懒和散漫”，富饶的土地促使这里人们沉醉与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永恒的时间更是让他们没有任何担忧。但是画卷之中的文明，却是那么野心勃勃，他们探索未知，寻求真理。
    “那这幅长卷是从哪里来的？”孙子文又问。
    “这些画就像是被保存在了某地，当有人触发了某个机关，就会自动一幅幅展现。我想……”
    “等等……”孙子文打断了姜女，然后问：“你说是有人触发了机关，你觉得会是我们？”
    两人相视一眼，这就好比两个小偷踩好了点，准备去偷东西。到了地点，结果发现是大门却敞开着。那么肯定不是主人友情好客，而是已经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