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璕墨羲》第290章 三人前行(下)

    孙子文关上了窗户,他可不像让这个玩意儿一直盯着自己,两人又重新坐回了椅子。
    “这里,就像是圆形监狱。”宁昊说出了一个孙子文从未听过的词儿,这个词令孙子文一脸茫然,随后他硬着头皮问道:“什么是圆形监狱?”
    “西域功利主义的奠基人边沁提出圆形监狱理论。作为功利主义者的天才为了实现效用最大化,他设计了圆形监狱。这个类似于角斗场的监狱建造了一根中央塔楼。监视者可以清楚的观察到囚室里,罪犯的一举一动,而囚徒不知是否被监视以及何时被监视,所以囚徒不敢轻举妄动,这会迫使他们自己循规蹈矩。这就实现了“自我监禁”——监禁无所不在地潜藏进了他们的内心。在这样结构的监狱中,就是狱卒不在,由于始终感觉有一双监视的眼睛,犯人们也不会任意胡闹,他们会变得相当的守纪律,相当自觉。”宁昊淡淡地解释道。
    孙子文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个浑身都只剩下剑意的家伙,居然还真的是个书生。虽然他一直头戴高冠,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衣,他还权当以为这家伙是在显摆。因为书中那些牛逼轰轰的剑客,都这副读书高人模样。你以为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然后咣当一声拔剑而出跺了那个倒霉配角。
    “可这轮阳日是在监视谁呢?这些载歌载舞,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孙子文显然对这里的人评价不高。他对此是不相信的,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但他算是看透这里的本质。一个富饶地方养育出来的人民,他们无需担忧战争和饥饿之苦。在这里生活的人民只会懂得贪图享乐,痴迷与戏剧和诗歌。一帮男人以长得更像女人为荣,女人们则大肆地开放自己的取向。
    孙子文可不认为这样一群人会有造反的心思,你就算给他一把锄头,他大概都会把锄头把卸下来,当柴火烧了。他们不知道这玩意儿可以松土,乃至与可以杀人。
    宁昊陷入沉思,他疑惑地看着面前寥寥升起的白烟,烟雾遮住了他的神情。
    “话说回来,你告诉我这里飞升上来之人都没了之前的记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没了记忆?”孙子文突然问,瞳孔微微睁大。
    手无缚鸡之力?对于这些飞升者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形容词,这些家伙任意一个术式都能翻江倒海,斗转星移。愤怒之时,整个天地都会为之蝉鸣!那么,他们为何在这里却表现得如同一个普通人?即使这里有着真正的神明,但是按照东域先生的研究,神明不过只是和古妖,比人类高一个格的生物;而先生之道的终点,便是以人力升格,比肩神明。即使这个飞升者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在这里开个茶楼……唱唱戏吧。
    ……
    “目前不清楚,这也是为什么我迫不得已要找姜女合作的原因。在这个地方,任何一点波浪都足以拍死我们。所以,越早离开越好。”宁昊答道,然后他叮嘱:“这里的掌柜……哦,不,玉道人有个讲究。人前你无论怎么称呼也好,老板、罗克……但是在人后你必须称呼他为玉道人。”
    “玉道人。”孙子文暗自记住,在异乡漂泊第一件事情就是学会这里的规矩。
    “其二,在这里干活才有饭吃,所以你得跟我一样,要么去演戏,要么去干其他事。”宁昊本以为这种世家子对于这种当下人干活的事情,孙子文肯定会一脸不屑,或者是嗤之以鼻。怎知道,那个家伙凑了过来,贼眉鼠眼地问道:“如果去演戏,是不是可以和那演妖女的姑娘经常接触。”
    “你说莉亚?”宁昊挑眉,然后正色凛然地问:“你难道不是喜欢那个北域的小姑娘?”
    孙子文拍了拍胸口,一脸正经,称男人要博爱,我怎么能因为小爱而不讲我的大爱施予其她需要爱滋养的女孩?这是大不道!你这种榆木脑袋是不会懂的。听到了孙子文的回答,宁昊简单地哦了一声,再也没了下文。正如孙子文所说的,他这样的家伙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之后,为什么还能爱上其她人。
    看着一脸迷茫的宁昊,孙子文顿时来了兴趣,摆出了教习先生的那副派头,然后孜孜不倦地讲道:“所以我既能爱上唐玉,也能喜欢上北域的小公主,还有现在的这只妖女。这些女人不必爱我,因为爱向来只是单方面的事儿。而爱情也会如同鸟儿飞逝,今天的我爱着她,但也许明天,或许后天,我又不再爱她。这亦是多情,也是无情。所以爱情一定要刚刚好,就像是杯子泡茶,水太多,没味道,水少了,没有茶香。”随后,他莫名其妙地叹息道,“但世间最可恨的是无情人,最可怜的亦是无情人。他们的爱一闪即逝,如同昙花一现,永远也感受不到爱的美;痛苦的是,当他们回味过来自己已经错过了这份情,独自黯然神伤的时候,又是何等的痛苦呢?”
    “那你呢?”这个一直木讷的听书人,难得的问道。
    “说起来我也是可怜人。”孙子文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然后故作大义凛然,贱贱地说道:“我其实是一个多情人,而我为了让我的情保持刚刚好的分量,所以我不得不把这份感情均分给了其她女孩。”可说完之后,他立马收起了那副嬉笑的脸,认真地说道:“时间最难得的可贵的是,那份情,刚刚合适。不多也不少,呆久了不会腻,分开了不会痛苦。这就是刚刚好……可刚刚好,又何其难呢?”
    “你若是喜欢一个女孩,那女孩也喜欢你,是最好不过的。但这份情只保留个十天半个月又有何呢?所以啊,长久的才是宝贵的,哪怕只是单方面的。”说到这里之时,孙子文居然一本正经,仿佛刚才从他嘴里说出的那番话就像是和尚的偈语。
    听到此言的宁昊嘴角突然掀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笑容,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孙子文突然开始有些嫉妒,他嫉妒这个只爱着自家小侍女的宁昊,嫉妒着那个有着被自家公子喜欢的小侍女。但也在这一刻,他觉得这家伙亲近无比,他不再是那个刺得人生疼的,骄傲的宁昊,只是一个离开小侍女就会想念她,为她独自喝相思酒的普通大男孩。
    “这份爱情何足珍贵,若是连宁昊也和那些飞升者一样突然没了记忆,最终忘掉了这份感情,心里没了那个小侍女的位置……”想到这儿,某个女孩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浮现,孙子文在心里低骂出声,“这还是真特么操蛋!这是什么傻逼神明?”
    ……
    两张高背椅子并排放着,端坐在椅子的窈窕身影窃窃私语,指着晶莹透明的水面指指点点。浮空水体的水面之中呈现出一幅画面:三人围绕着一张桌子激烈讨论着,白烟寥寥升起;似乎是意见不合,其中一位姑娘转身离去。
    两尾红色的鲤鱼缓缓游过,两根金色的长须绽放出瑰丽的光芒。呼出的气泡从海藻中悠悠地往上浮,使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但却没有丝毫影响其画面。透过这样的戏法,两个人在这间隐蔽的房间内清清楚楚地将这三人的行径窥探得一清二楚。
    这间密室可谓是豪华,水晶灯和大理石的地面相映生辉,墙上挂着一张纳芙蒂蒂娅的女神像。而在女神像边上却挂着一副东域才有的水墨画,那副水墨画的落款是极其标准的东域楷书。
    在这里,有着大道之名的古稀老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鱼缸边上,不敢抬头看向那两位足以当他孙女的姑娘。
    左边是个留着清爽短发的女孩,以穿着来说,她着实很普通。右边的女孩却妖娆之际,竖着长长的散发,发间缠着金色丝带。披着一件由金色丝线织成的衣物,胸脯间挂着两三块珍贵的玉环。常人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右边女孩盛气凌人的美吸引过去,而忽略掉她身边那如同丑小鸭的姑娘。可若是仔细看,你会发现她们的面孔一模一样,就连一颦一笑之间都有着神似之处。
    “兄长就送了这仨儿上来,逗我呢?”右边的女孩很烦闷,狂拍着自己的大腿。古稀老人颇为默契地转过身,生怕自己的丑态被自己女主人瞅去。
    “收敛一点,收敛点……别有伤风化!你现在就跟庙子里喝酒扳手腕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边上的姑娘打着她的手,呵斥,然后,眉开眼笑地安慰道:“至少,那个高个子的长得俊俏,养眼啊。”
    “养眼顶个屁用啊!”姑娘丝毫不顾及边上还有一个人,直接破口大骂,她站起身,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都在这呆了快六百年了,都快发霉了都,要死人的。”
    “这里人死不了……”边上的姑娘嘀咕道,随后她心疼地抱着自己妹妹的头,说:“昭昭,你要相信兄长,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们我们。而且你现在要是养成这种泼妇性子,要是回家之后,保不定兄长又得责备你。”
    昭昭看见玻璃之中的自己,的确是没了兄长推崇得矜持,婉约模样。不过这也由不得自己,在这个鬼地方,耳熏目染,难免会沾染起当地姑娘的豪放。旋即,她端正好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姿态礼仪都恢复了正常,可旋即她的脸又垮了下来,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仨儿能行吗?来之前,三人还在互相捅刀子呢。而且感觉他们都是些人畜无害的小白猫,而不是什么混世魔王。”
    “先看看吧……”她的姐姐心里也没谱,然后她示意那位一直站着的老人过来。
    “苏苏小姐,您还满意这场戏吗?”老人毕恭毕敬地问道。
    “满意说不上,大开眼界倒是真的,打发了无聊时光。话说回来,你们的剧本向来都是那么奔放的吗?”苏苏笑着揶揄他。
    “只有男人才最了解女人,所以男人装扮女人才是最完美的女人;而且他装扮的那个女人恰恰就是他最爱的女人样子。”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突然自豪起来,挺直了腰。
    苏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相信你说的,很多男人爱的其实不是那个女孩,而是在那一刻的女孩。在那一刻,女孩的身上有着男人内心投射出来的影子。”
    昭昭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正在出席敬酒大会的宁昊。大家都聚在一起朝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敬酒,作为今天为店里赚了近五百块天石的大红人,他一个人就占据了青玄楼收入的半壁江山,人们没有理由不向他敬酒。本该是高兴的场合,宁昊却表现得那么死板,或者说是不合时宜,他就好像是被人推到了那个中央。虽然脸上挂着自以为的温和笑容,可实际上内心恐慌得如同误入狼群的羊羔。
    “看来,我们的昭昭春心萌动了。”她的姐姐做谄媚状,“要品尝一下我们的西乌斯吗?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等一会儿漂亮地出现在他眼前。让姐姐教教你,这种外表冷冰冰的家伙,你若是越表现得不在乎他,他就会越对你感兴趣。记住,此计得逞之后,你得……”
    苏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的妹妹打断,她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吧,姐姐你这个感情经历为零的大白痴,别拿着腌菜小说里的桥段乱套用。”
    被戳到痛处的苏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识趣地闪了一边去。昭昭从宁昊的身上移回目光,然后幽幽地说:“我只是很好奇,这样的家伙,会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留给谁。”
    ……
    宁昊最终是央不住这群人的灌酒,或者说是什么原因,他终于是不再拒绝,举起酒杯一杯又一杯面无表情地灌了下去。在他一边帮他挡酒的孙子文瞅了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得了,又想他的小侍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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