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璕墨羲》第289章 三人前行（中）

    虽然孙子文依旧是那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洒脱样子，但他的内心里绝不平静。从刚才那场戏看下来，这里的人奢糜成性；男人没男子气概，甚至女性化；女人不懂的廉耻礼仪。无论怎么看，都是些玩乐致死的废物。可姜女，甚至连宁昊都不得不屈尊，当一个戏子。要知道，在东域最卑贱的，可就只有戏子。
    这块神秘的土地，可没表面上那么歌舞升平。
    “理论上，我们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吗？”宁昊换了一个方式问。很显然，他退了一步，暗示如果需要他自己做什么事弥补，让姜女选择和自己合作，他一定会考虑。
    “别说把我手砍了这类的话。”想到了什么，孙子文在一旁慌忙补充。他的幽默令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起来……宁昊的提议令姜女略微迟疑了一会儿，经过思考后她问道：“我对你们虽然谈不上喜欢，但是一直很尊重你们。东域是一个很伟大的域，我很喜欢那里的礼仪文化，自然也很敬重你们这些不仅实力强大，同时也知书达理的先生，北域的子民差你们很多。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们毫不犹豫地对我出手。”
    孙子文和宁昊两人相视一眼，面对姜女的提问，他们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忽然，宁昊说道：“其实我见过德行高尚的北域人，也见过助纣为虐，收过桥费的卑鄙先生。”
    姜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这也许就是人不分南北吧。
    “你们贪图了不该贪图的东西。”孙子文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他凝视着姜女，眸子之中似有火焰燃起，“七古妖白矖，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们姜宫在皇室的授意下，秘密地探寻白矖的封印之地，想要占其力量为已有。”
    “不！我们的确是在查找白矖的封印之地，但绝对不是你口中所谓的觊觎古妖的力量，而是为了加固她的封印！”姜女打断了孙子文。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杀死白矖，就会应该在封印松动的时候第一时间联系东域，或者是南域。难道就凭区区一座黑铁城也想封印一只七古妖，真是贻笑大方！”不知怎地，孙子文眼里无名的火在跃动。每当提及古妖的话题之时，他总是会情绪变得激动，上一次是在先生议会，其次就是现在。
    难得的，姜女选择了沉默。桌上的三只燃香升起白色的熏烟，在三人视野里翻腾消散，她眼中闪过了一丝迷惘。在孙子文和宁昊背后有一盏东域样式的屏风，上面却写着白话的诗：吾身就如筑摩江芦间点点灯火，随之消逝而去；命运之路，终少不了忧伤欢喜；落叶飘零之时，我们的时代终将逝去。
    “所以唐玉觉得若是能杀死我，就能削掉姜宫的一大半力量，这的确很衬她的风格。”姜女答道，“虽然我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得要说，也许正如你们所说的，黑铁城皇室，甚至是姜宫想要据古妖力量为己用，但是我绝对是为了加固白矖的封印而寻找它的封印之地。”
    说这话的时候，姜女的眼色之中尽是坦然。那张本该娟秀的女孩脸上只有着属于名士的骄傲，即使是千万人错，但依旧要坚持自己的正确。将姜女神色尽收眼底的孙子文低下了头，
    思考着自己之前出手杀姜女，究竟有没有错。因为，他此刻愿意相信姜女。
    “那是我们能逃出这里之后的事，没有任何讨论意义。”宁昊的口吻带着反驳的意味。
    “是不是若是我选择不合作，你不会选择放过我？”姜女问。
    宁昊点了点头，“虽然我用剑没把握赢你，但若是用术式可不见得。而且现在孙子文身体已经恢复，我不觉得你以一敌二能能赢过我们。”
    “那好，在我们成功回到下边的时候。我不会让姜宫的人包围你，而是亲自见识你的术式。”说完，姜女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孙子文身上，她缓慢有力地说：“至于你，那我就期待摆渡人，或者是你的家族能及时救走你。在清明的时候，我会以白矖的血为你们两人亲自上坟。”
    孙子文愣住，从未想过向来以平和婉约示人的姜女，竟有如此肃杀血腥的一面。作为在女子胸脯作为枕头上滚过来的男人，显然他有些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孩如此震慑，威胁。她就这么如此坦然地威胁道，丝毫不在乎他们接下来将要合作。
    “那好吧，希望在这次合作的过程中，你不要爱上我，然后哭天喊地的，要为我要死要活的。”孙子文包着头懒洋洋地答道。
    “为了能让我们合作得啊安稳些，我们就约法三章。”
    “当真三章？”孙子文插嘴。
    “就是三章！”姜女一字一顿，神色严肃，“第一章：在成功回去之前，我们不许向对方暗自出手。”
    “第二章：我来负责筹划回去的计划，你们必须无条件执行。”
    宁昊皱眉，孙子文则立马反驳道：“难道你要我们去送死，我们也得无条件执行？”
    “这和第一章冲突，所以我不会派你们去送死。”姜女简单地将其反驳了回去。
    “如果你的计划经得起推敲，我会去做。”宁昊表达了自己的同意，见此孙子文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三章：成功回去之后，我们必须不计任何代价杀死墨尘！”
    孙子文对于最后一条并未有多大意见，他对于玉璕这个陌生人没什么印象，自然说不上好感。虽然没有坏感，但这作为他们合作的跳跃，当然可以说得过去。宁昊似乎并不满意最后一条，皱眉问道：“为什么？”
    “你们真的以为，我们能够闯入这个世界，仅仅是因为巧合？”姜女反问，然后她解释道：“当时，在雾气的另一端是死者之国，但我们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神国。还有就是你们认为为何白矖苏醒的时间为何如此凑巧？恰逢东域元气大伤，南域墨家根基不稳，无暇出手。我想无论是姜宫也好，还是北域皇室，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们，也许是正如你们所说的想要占据白矖的力量，但又何尝不是是因为你们没有能力出手？”
    “你想说这些都是墨尘，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所为？”宁昊问。
    这是孙子文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得知墨尘的非凡，而且看样子宁昊似乎根本不想和这家伙为敌。
    “我不知道墨尘背后的那群人，或者是神，想要做什么，但是至少不是我们所乐意的事情。正如你们会不惜任何代价抹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而现在墨尘就是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所以守剑日其实是你们设下的全套。”宁昊又问。
    “不只是顺势而为，有人要以小剑湖其中一把剑作为报酬，说自己有办法勾出墨尘背后的东西，我们没有理由不答应。所以，就有了名剑破水而出认主，守剑日比试的事情。”
    “只不过墨尘背后的人也想趁机把你勾引出络砂宫，杀死你。”宁昊答。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丢脸的。我本来是想以车轮战消耗墨尘，在配以阵法和弓弩绝杀他。再不济，也要逼的他背后的人现身。但没想到墨尘强得，超乎了我们预期的理解，如果不是有那三把剑，我就死了。”
    “……我可以同意最后一条，”宁昊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但如果我们抓到那个家伙，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问些问题。”
    “没问题。”随后，姜女起身离开。
    待门被重新关上之后，孙子文单刀直入，直接问：“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按照姜女的说法，这里是神国；用东域话说这是飞升之后的仙界。”
    “仙界？”孙子文一副白天撞见鬼的表情，以一个东域人的视角听见这样的回答，难免会震惊。羽化登仙，登仙，登仙就是登仙界。不过这么说起来，这一切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释。在这里，为何戏剧等等玩乐活动会如此盛行，因为仙界本身就是为了享乐的地方；而这些人之所以将金子等物织在衣物上，甚至戴着金色或银色的高冠，并非是俗气，而是在仙界这样的地方，金子反倒是普通了，就和东域麻布差不多；所谓的天石，应该就是天外飞星，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划分在东域黄金的范畴；这里的天地力量如此充沛也有了很好的解释，宁昊和姜女之所以要在这里藏着做人，是因为他们那点所谓的境界在这些飞升者眼里真不够塞牙缝。
    “那么这里的人都是飞升上来的家伙？”孙子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一部分人，但绝大多数都是原住民。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有一身通天的修为，但是却不怎么使用，而且他们对于飞升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我也只能从他们的语言习惯推测出他们之前是飞升者。”
    “那么这里又是？”孙子文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青玄楼。”
    “真巧，和青楼的名字相近。话说回来，你该真不会……”孙子文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实则是玩味。
    “不，这里是当地居民喜欢聚集娱乐的地方。在这里，诗歌戏剧都非常受欢迎。反而你所想的床上打架不怎么盛行，似乎这里的人都不怎么热衷于这方面的事。”宁昊一本正经地解释。
    孙子文叹了一口气，挠挠头，问你怎么知道？
    “曾经有三个姑娘帮我偷偷绑了回去，让我如同戏里面的那样打骂她们。因为那天我演的是一个冷漠，且喜好虐待侍女的贵公子哥。”宁昊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一把扶住险些酿跄跌倒的孙子文。
    “没事，这个凳子有只脚是歪的。”孙子文摆摆手，作出惹不起大佬的模样，重新坐稳了之后赞道：“这些姑娘们的爱好还真是独特的，而且你宁大公子的戏路也是蛮宽的，高贵霸道贵公子，高挑漂亮长发美人都能驾驭。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可以称呼您为梅先生啊！”
    宁昊没理这家伙暗中带刺的讽刺，然后说：“这栋楼的主人以前是一个东域的飞升者。虽然他忘记了飞升之前的事情，但是见着我们三个，还是会下意识地流露出好感，我们只是在回报这份馈赠而已。”
    “对了……”孙子文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他问道：“我注意到你刚才一直很在意远处的一座宏伟的宫殿，难道那里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关键？”
    “目前不清楚。但是可能性很大，高空那轮永不落下的巨大阳日，据这里的人们说，是生命女神纳芙蒂蒂娅的作，那里就是她的神宫。”
    “这有什么特殊的？”
    宁昊没有回答，他起身离开朝着窗边走去，打开窗户，然后直视那轮巨大的阳日。在他背后的孙子文一同望去，可在半饷之后，他如履覆冰，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它在看着我们！”孙子文下了一个荒唐的判断，可就当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换了一个陌生环境而变得神经质之时，宁昊却赞同道：“是的，我们在凝视着阳日，阳日也在凝视着我们。”
    “喂，你别瞎改名人的名言，好吧！”孙子文在一边抗议。
    “三百年后，后人只记得这句话是我说的了。”宁昊似乎是想起来自己的设定，又开始再和孙子文抬杠，难得的油滑了一次。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轻松一笑，终于将心中那份紧张缓解了下去。
    如果，当你知道你能世间任何的地方都能观察到壮观之物，它其实是在时时刻刻地监视你，你还会对他生出崇敬之情？不，你剩下的只有恐惧，无边的恐惧。而最为恐惧的是，你甚至都无法摆脱它。
    这轮巨大的阳日，被当地人称之为神迹的日盘，散发出温暖的金色光芒。他们的孩子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份不可多得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