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天易林子然》第72章 放弃

    她守在严肃清身边这么多年，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年，却一点一点的失去了她。
    她没有办法去跟一个死人争，她争不过，所以她决定放弃了，不争了。男人都是这样，她看清了。
    此时此刻，她静静地驻足在床畔望着昔日里的挚爱，回忆着跟他从相识相遇到如今的种种，内心是无比的平静，没有之前的愤怒跟怨恨，只剩下平静与冷漠。
    她看清了，也就不难过了。
    窗外的阳光逐渐偏斜，屋子里摆件的阴影因为光线角度的改变被拉的老长。
    纪珍很有耐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严肃清床前，目不转睛的瞅着严肃清昏睡的脸庞，脸上的表情漠然的像是冬日里的积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严肃清有所动作了，轻轻转了转头，眼睫微微颤抖了两下。
    纪珍没有动作，依然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观察着严肃清。
    严肃清此时已经慢慢掀开了眼帘，有了苏醒的迹象。
    纪珍还是站在那里，漠然地看着。
    终于，严肃清这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褐色的眼珠在眼眶内慢慢转动着很快就发现了站在自己床边的纪珍。
    见到纪珍，严肃清的眼中浮现起一丝欣喜，马上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撑在身体两侧，试图从床上坐起身体，一边坐直身体的同时他还不忘温和地开口跟纪珍说话，“你来了，怎么不坐在椅子上？来多久了，我现在睡的太死了，换做以前我应该早醒了。”
    “你躺着吧，我就是有些话想来跟你说，看你在睡着就不想打扰你。”纪珍淡漠地解释着，还是站在距离严肃清两尺多远的距离上，眼神漠然地看着他。
    严肃清温和的神色略一僵硬，但下一秒脸部线条还是又恢复了缓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咱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我知道，依你的性子多少还是要为老宅易主的事情怨我，但我会补偿你的，老宅不是我的，是爷爷要给子然我也只能听着，但我把这事儿瞒着你确实是我的不是。这两天我也想了许多，我现在已经提前退休了，不再是军区总司令，不用再去工作了，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陪过你，阿珍，现在是我该补偿你的时候了，等我过几天身体好了，咱们就放下这一切去环游世界，也出国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年轻的时候不是一直很想去北欧五国看看吗，咱们现在就去你说好不好？”
    严肃清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温柔，语调低沉但却很是温柔，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温情脉脉过，除了新婚夜当晚他说话是这样透着温和与耐心之外，他就很少有这样温柔的语气了。
    而今天，他却恢复了当初的温柔，甚至语调里还带着一点恳求。
    他说话从来都是斩钉截铁，说一不二，语气里总带着强烈的命令成分。可现在他却在征求她的意见了。
    纪珍站在床边并没有立刻回答严肃清的问题，而是下意识的回想起了很多事情，想到了当初在新婚之前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对她提过如果以后有机会，条件允许了她想去北欧五国看看，想看看那里的风景国外的天地。
    可那个时候却遭到了严肃清的直接拒绝，严肃清并不是一个会哄人的浪漫绅士，他连哄一下都不会，直接了当的告诉她不可能。他很清楚客观的解释了不能出国的原因，从工作到经济，再到国际形势。她也明白这些，只是提了那么一次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现在，终于等到了他有时间，家里有这个条件，国际形势也允许了，他想起来她还有这个愿玩要带她出国了。可是时过境迁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当初那个热衷的愿望了。
    出不出国已经不重要了。
    “你现在身体不好，我也老了，累了，不想跑出去了。”回想着前半生的种种，纪珍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化，眸子一翻眨动，眼中的光芒变暗了一些，冷冷道，“我现在没有什么诉求了，只是有几个事情不太明白想来找你说清楚。”
    “阿珍……”倚靠在床头的严肃清轻唤着纪珍的小名，曾经鹰隼般目光犀利的眸子此刻却是眸光黯淡，略显哀伤，“我知道你还有些生气，我承认我对不住你。”
    “我不生气，真的，我现在已经无气可生了。”身形未动的纪珍终是踏出一步，拉近了与严肃清的距离，“如果不是阿宽告诉我，我真的会被你一直瞒着，还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以为最起码我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阿宽警醒把我从梦里叫醒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被你愚弄到什么时候。那天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才会生气，会跟你吵，但现在我明白过来了，也就不生气了。”
    她不生气了，她只是已经绝望了。对严肃清，对整个严家绝望了。对于严家乃至严肃清来说，她纪珍永远是个外人。
    “老宅易主这件事情上我瞒着你，的确对不住你，我们是夫妻，这也是大事我是该告诉你一声。但这个宅子要给谁是老爷子的说了算，不是我。老爷子喜欢子然，看好子然，想给子然母子一个保障，咱们做晚辈的要体谅他老人家。”严肃清提起这个事情柔软的语气中多了一分强势，可还是耐心十足的解释着，“我是真心想补偿你的，万一我有不测，你有宝利的持股不管是卖掉还是捏在手里对你都是保障，我名下有的所有资产，该平分的我半点不会偏袒。”
    “你不用解释了，我真的不生气了。”纪珍又踏出一步，走到严肃清床边居高临下目光冰冷的睥睨着床上的男人，不同于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她的脸色有些阴沉，像是蒙上了一层阴云，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那样闷闷地，“我已经不想逼着你去承认你偏袒邵天易的事情了。没有意义了。”
    “阿珍，我已经尽可能的把这一碗水去端平了。”此刻的严肃清几乎是拿出了自己毕生的耐性，“阿宽是我的孩子，阿俊也是我的孩子，阿宽至少还有你疼，可阿俊除了我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旁人会疼他了。”
    “你现在是承认你一直在偏袒他了？”阴沉的表情顿时一变，纪珍竟然勾起嘴角微笑起来，“你承认了。”
    “这不是偏袒，只是补偿他。他小时候过的苦，我那个时候是怎么对他的你也看到了，论教育我在阿宽身上付出的精力跟时间更多，我从来没有亏待过阿宽。而邵天易，从他小时候我就苛责他，如果现在还不做点补偿我怎么对得起他，等我上了黄泉路见到阿俊妈妈，我要怎么跟他妈妈交代？”
    “你为了对邵美霞有交代就不用考虑对我跟阿宽有没有交代了是吗。”纪珍嘴角的弧度加大了一些。
    “我一样为你考虑了，一样也想着补偿你。”
    “可是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那点补偿了！”纪珍直接冷笑起来，眸光分外冰凉地瞧着躺在病床上的严肃清，“我当年想跟你一起周游世界，想和你去北欧五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去做那些浪漫的事情，可这些年来我对你的爱已经逐渐消磨了，原本我对你还心存最后的幻想，是你把我从美梦里叫醒了，现在我想要的都不是那些了你却要带我周游世界了，但怎么办呢，我没兴趣了。”
    “阿珍……”看到纪珍已经彻底改变了脸色，严肃清也焦急起来，单手撑在床上试图起来。
    “你就是偏心邵天易，因为你放不下邵美霞，因为你爱她。”纪珍已经走到床边微微弯下身子，对上了严肃清急切的眼神，与严肃清不同她的眼神是淡漠冷酷的，没有往日里的半点贤惠温柔。
    严肃清一对上纪珍的双眼，只觉得无比陌生。他迟疑了片刻慢慢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来你还没有老糊涂。”纪珍嘴角的笑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讽刺了，“只是你没有以前那么警觉了，看来生病真的可以让人降低防备，不过说起来也是天意，我那天跟你吵架以后心里一直很愧疚，甚至没有办法睡着觉思来想去还是去看看你，给你诚心诚意的道歉好了。结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管家把邵天易也喊到了你屋子，我偷偷站在房门外这才听到你提前立下遗嘱的真正原因，什么为了我们好全是假的，你就是个骗子，你一直在防备着我，你嘴上说公平可实际上却想让邵天易进入宝利集团，让他做董事长，把我跟阿宽跟防贼似的防备着，我明明是你的结发的妻子却活的还不如一个管家，真是可笑，只管把我当傻子一样的哄着，你还以为我是有多爱着你是不是？”
    纪珍充满嘲笑的声音在卧室里慢慢落下。
    接着卧室里就是死一般的沉寂，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严肃清周身僵硬，双眼直勾勾地瞧着几乎是站在自己面前的纪珍方正的国字脸上一片严肃，双颊处的肌肉都紧紧着，好像是十分震惊。
    但即便如此严肃清的眼神也是清明的，没有老眼昏花，也没有惊慌失措，鹰隼似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纪珍，眼神幽暗却又是明亮的，像是茫茫夜色里燃烧着一小团明亮的火簇，眼眸澄明且充满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