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甩了甩头发,晃着身子走到如芸跟前,摆出惨兮兮的表情,哭丧着说:“赵姑娘,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如芸半天才缓过神,她看看金不换,又望了望窦天骐:“天骐,你们……”
“姐姐……”窦天骐见到如芸,难掩激动之情。
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这时候金不换又开口了:“唉呀,赵姑娘,尤西那个家伙翻脸无情啊。你不知道,我们把你送上岸,就往西原赶,谁知道,一浪比一浪大,唉,我们都成了落水狗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拧着水淋淋的袍襟。湿漉漉的红发耷在肩头,十足的狼狈相。
如芸面色惶然,她下了马,低声说道:“看你们这样,别冷坏了身子,我们先去找个布匹店,兴许有样衣,买几件给你们换上。”
“赵姑娘说的是,咱们换了干爽衣服,再买两匹马,路一样赶上!”金不换立马接道。
窦天骐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赶紧牵过如芸的白马,跟在金不换后面。
如芸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不过,很快就消散无迹。她跟上天骐,掏出手绢,为他拭去了额头和脸上的水珠。
她心里明白她要独自行动的计划被打破了。这时候,她想不出什么别的借口,再抽身去祝氏山庄了。身边有她的兄弟在,家中有她的琴儿,她怅然不已,却也不得不暂时放一放,只待今后的时机。
金不换轻车熟路,很快带他们找到了一家兼营布匹衣料与成衣的铺子。
“有这么些长袍短褂,天骐,姐姐做主,给你挑两件,好不好?”如芸望着铺子里挂出的衣袍,十分欣喜。
“好啊,姐姐挑的,天骐都喜欢。”
“啧啧啧,这漂亮话说得一溜一溜的!怎么看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楞头小子啊!”金不换揶揄他道。
窦天骐冻得惨白的脸一下就红了,他这个年龄到底还是容易害羞的。他越是急着辩解,金不换就越笑得肆意。
“好啦,他是嫉妒你,他就没有一个我这样的姐姐,是不是?”如芸拿过一件浅褐色的长袍给天骐比划着,她罕见地露出笑意。
窦天骐一怔,这处境似曾相识,他记起阿妹从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一时心酸苦涩甜蜜温馨都涌上心头。
不多时,他们就都换上了新衣新袍,穿上了干干爽爽的新鞋袜。金不换将湿嗒嗒的旧衣裤随手一丢,他宝贝的不过是那一个装着物件的旧包袱,几个钱袋子,和那条已经十分破败的兰花腰带。
“这位老爷,您这些都不要了?”铺子里的伙计拎起地上的衣袍,诡诈地一笑。
“你拿去当两文酒钱吧。”金不换摆手道。
那伙计笑嘻嘻地给他作个揖,两眼骨碌骨碌一转,又盯上了窦天骐。
他们是行家里手,瞅一眼就知道货贵货贱。窦天骐褪下来的这一身蓝夹袍,可比金不换那两件值钱多了。
不料,窦天骐却问他要了包袱,将换下来的衣袍包了起来,带走了。唉,好端端的一个便宜就这么溜了。小伙计为了泄恨,朝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狠狠骂娘。
窦天骐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为什么特意留下路逢送给他的袍子。也许他要等着之后到五槐镇把它奉还给他。
金不换故意问如芸道:“赵姑娘,在哪里买的好马?”
窦天骐心想这家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正要开口,看到金不换对他挤眉,方想起他的告诫,便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到了西市那条背巷,由着金不换选来两匹棕红的健马。
三个人跨上马,直往西奔去。
正值隆秋时节,昼短夜长,他们一路疾奔,遇到荒村野庙就歇歇,吃饱喝足继续赶路,赶了六七日,这一日午后便到了尧门城下。
“啊,醇香四溢!”金不换伸着鼻子咝咝地嗅着。
“什么香啊?”窦天骐什么也没有闻到。
“酒哇。嘿,你还没尝过尧酒的滋味吧?走,我带去品一品这尧门最醇的酒。”金不换顿时来了精神,一路上的颓丧气一扫而光。
如芸默默无话,跟在他们身后,往城门口行去。
尧门城楼看起来比浦城城楼要小些,暗灰色的砖石历经风霜,没有修缮的迹象。在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守在城门口的兵卒一一盘问,进城的人少不了要交些过路钱。也有些困顿的人没有钱财可以奉上,就被守卒推搡到一旁,老的少的哭作一团。
窦天骐一行三人也不得不下马排在后面,那些哭嚷声搅得这个少年心中不安。尤其是小孩子的哭啼,让他尤为不忍。他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早就空空如也,他无奈地缩回了手。
“金大哥……”
他不好意思对如芸开口,他心知只要自己要,姐姐一定二话不说就会帮助他,可他不愿总是这样花她的钱。问金不换是借,有借他就一定会还,问姐姐如芸便成了要了,那可不行。
“啧啧,你小子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不是从来都直呼我大名吗,现在这是……有求于我了?”金不换看穿了他的意图,不怀好意地笑道。
窦天骐直言:“你借我些银两,我……”
“别,啊,其他好商量,银子嘛,免谈!这可是我的酒钱,你小子也好意思开口要!”金不换态度坚决。
“不会要很多--你什么时候这么抠了!”窦天骐绝没有想到金不换这个随手撒钱的家伙这一回会拒绝。
“我的钱我抠我的,碍着你了?我提醒你啊,不要多管闲事。你不要以为你是救世的神,你能把你自己顾好就不错了。”金不换斜乜了他一眼,扬起脸说。
窦天骐还想说什么,却被前面的吵嚷声打断了。
“什么叫没有?你怀里鼓鼓囊囊的那是什么?”一个守卒大声喝问。
人群更加喧嚷,本来就排得歪歪扭扭的队伍拥堵在一起,他们三个也被挤到了前面。
“这这这这不不不值值钱哪!”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长东!”
“武长东!”
如芸和窦天骐不约而同地叫道。
忽然一个小脑袋窜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大叫道:“姐姐!姐姐!”
那是个满头污垢,一脸尘土的小丫头,他们差点都认不出来,那是小琴儿。
“琴儿!”如芸连白马也顾不上管,丢下缰绳,慌忙从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挤过去。
“琴儿,琴儿!”她连连叫道。
终于挤到小琴儿面前,她紧紧地抱住她,口中不住唤着她的名字。
“如如芸……”长东死死地捂住怀里的东西,叫了她一声,竟然哭了起来。
如芸取出两锭银子递给守城的卒子:“给我们放行。”
那卒子接过银子,顺手就要来摸如芸的手,幸好如芸及时收手。
那卒子嘻嘻笑着:“这点哪够啊!”
如芸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又取出钱袋,却被他伸手拦住,他顺势又来摸她,突然一个飞腿横扫过来,将他踹倒在地。
“天骐哥哥!”琴儿欣喜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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