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齐姬手捧着那方小盒子,依旧盈盈站在当处,神情凝重得犹如外边烽火那般,让人心智沉沉。
孟嬴见到她在这里,原本心中的存疑此刻也烟消云散,那原本紧拧的眉心在此刻也豁然的从容了起来,“果真是你,齐姬!”孟嬴徐徐开口,眼光从始至终都落在了齐姬的身上。
齐姬倒是将眼光别开了,不与孟嬴相对,“公主,印玺是我所拿,大王无法搬兵,楚国没了。”她说着,指尖却是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了手中的那方锦盒。
孟嬴沉默着,没有开口,而是一直站在那里,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眼光打量着齐姬。
齐姬被她看得心里难受,也有着愧然,她转身去将这方印玺放在王殿内的桌案上,转身过来,像是宣布孟嬴的失势一样,道:“吴军已经打进来了,大王也已经逃出郢都,公主,你输了,你的儿子也输了。”
这就是齐姬今日想要对孟嬴说的话。
“你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对吗?”孟嬴终于开口了,她一步步的朝着王座上走去,这个位置,从当年刚入宫的时候她我俯首低眉,到现在一步步登上去,这一路究竟走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就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而今,外面战鼓喧天,这宫里面也是风卷残云,可是她却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上去,坐在了这王座之上,背靠着,从容的俯瞰着这一切。
当年,她岂能想到有这么一天?
齐姬在她眼中,根本就微不足道,细小如尘埃。
“公主,你休要怪我,自此用当年太子死后,我苦守东宫,受尽凄楚不曾有过怨言,但是这一切何尝不是因为你?”齐姬轻叹了一声,回首往事如同烟云,她竟然也与孟嬴一样,困守在这楚宫中这么多年了。
孟嬴瞥着她,神情不再温柔,相反,在这一刻她们两个已然对垒分明,剑拔弩张了,“你有什么资格怨?这一切与其说是你,倒不如说是你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齐姬一震,惊诧的看着孟嬴,仿佛是我孟嬴从来对她都是那般的温柔,不曾有过一句狠话,可是现在她能够确切的感受到,孟嬴心中的冰冷。
收回了自己看的心思,齐姬道:“我有何不能怨的?我乃是东宫少娘娘,我夫婿乃是前太子,我儿子名正言顺该有的荣华,王位到最后都拱手让给了你儿子,我为何不能怨?”齐姬说着,无奈的一笑,“太后,我的公主,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在东宫是怎么过的吗?晚上有多少当年的冤魂在哭嚎,我都快疯了,你能知道吗?”
齐姬说着,一步步的走近了那桌案边上,将双手拄在那案面上,一句句的质问孟嬴:“如果不是你的话,东宫当年不会有那样的惨剧发生,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会太子死别,更不会有我的儿子生离,若非是你的话,今日的楚太后,是我齐姬,而不是你孟嬴。”
面对齐姬的指责与怨怼,孟嬴抬眸看着她,那冰冷的神情之中却是忽然勾起了一抹笑,从一开始的浅浅笑意到最后是嘲讽的狂笑了起来,这看得齐姬几度尴尬,莫名不已。
“你笑什么?”齐姬高抬起下巴,努力不让自己此刻逊色在孟嬴的面前,外面的兵马正在攻城,只要伍子胥带着她的儿子一进宫来,她就胜了,孟嬴才是一败涂地的那个,她不该在孟嬴的面前溃败才是。
“我笑什么?”孟嬴止住了笑,可却依旧是那样嘲讽的看着齐姬,“我笑你无知,更笑你一介贱婢,居然还妄想一步登天,做这楚国的太后,齐姬啊齐姬,你难道没看清楚自己吗?若不是当年在秦国故土上我救下了你,你早不知当了谁家的歌姬玩物了,遑论在此与我争论不休?”
一被提及旧事,齐姬的脸色骤变,青红不已。
孟嬴却丝毫没有要止住的意思,与齐姬到了此刻也再没有为谁留颜面的意思了,“当年若不是你贪图荣华,陷我于冷霜苑中的,而你替嫁入东宫,你有今日?你所受的苦,便是你当初造的孽,你当真以为你为太子建诞下一儿,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娘娘了?齐姬啊齐姬,一日为婢,你终身是奴。”
齐姬脸色煞白,双唇颤颤的,想要将这个烙印给去掉,可是诚如孟嬴所说的那样,她一辈子都是齐姬,即便是飞上了枝头,都依旧是齐姬,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公主。
“齐姬,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有再多的苦,再多的怨,你也得自己吞下去,怪不得任何人。”孟嬴轻嗤了一声,有止不住的讥讽。
齐姬的脸色甚是难看,因为孟嬴的这一番话心中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她无奈将这些都压了下去,苦笑了出来,“孟嬴,这才是你心中的真话吧?这些年来你假装得应该很辛苦吧?假装对我的宽容,假装对我的大度,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吧?你将我当成姐妹,不,你其实一直将我当成心头之刺才对吧!你在忌惮我!”
“对于比我强大的才叫忌惮,从入宫开始你便是少娘娘,我是不见天日的人,可是到最后你却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有什么值得我忌惮的?”孟嬴从没将齐姬看在眼里,她漫不经心的将手伸出去,摸在刚才齐姬放置在桌案上的锦盒上的时候,“就连印玺被你盗走了,我都不在乎,你以为……我会在乎你?”
此时孟嬴倨傲的模样,让齐姬的心里更是难堪,“你与我再如何尊卑有别又如何,我的儿子远走他国,你的儿子当楚国的王又如何?孟嬴,你不要忘了,现在外面兵临城下,你输了,以前如何都不重要了,眼前的你已经输了,难以翻身了……”
这下,孟嬴原本波澜不兴的眼中才有了一丝波动,她抬眸起来正视了齐姬一眼。
齐姬正是要看到这样的孟嬴,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孟嬴天生就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笑了,将身子站直了起来,直直的站在孟嬴的面前,高傲的道:“我是一介奴婢不假,我咎由自取也不假,但是我儿是真的呀,孟嬴,江山轮流坐,王座更迭,轮……也该轮到我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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