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叶玉笙笑道,“不要说了,眼下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炖一盅燕窝来。也有些时日没有吃过了。”
“当真么?”青草几乎是尖声叫了起来,“小姐你终于肯吃东西啦?我马上去。”
“什么肯不肯的?”叶玉笙道,“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若是不爱惜,那可真真是完了。”叶玉笙看着青草急急出去的身影,下死劲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越是这样瞧不上她,她便愈要看着她自己。
她随即又叹息一声,想起那个还在浮丘山上时遇到的老和尚所说的话: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即然都是不可得的,又何必这样执着呢?
叶玉笙是在这日早晨的时候,听到外头隐隐有个声音在喊她:“玉笙,玉笙……”
她只当自己是在梦里,翻了个身,在梦里咕噜道,“谁在叫我,谁在叫我。”那声音却依然不止,仍自轻轻在喊:“玉笙,玉笙……”
她猛的醒了过来,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声的轻喊:“玉笙,玉笙,玉儿……”
她便掀了被子,从床上起来,缓缓行至门边,门缝中有个身影,却是吴清远,他站在外头,顶着一头寒霜,在轻声道,“玉笙,你起来了。”
“这么早,你怎的来了?”叶玉笙轻声问道。
“我来和你道别。”吴清远道。
“道别?”叶玉笙讶问道。
“是。”
“你,”叶玉笙不由便有些急了,“你要去哪里?”
“军中有疫情,我想去看一看,呆会便走。”
“这样快?”叶玉笙道,“是爹要你去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去。”
“你为何……”
“娘逼着我娶赵家的小姐,我不想娶,我只要你,不想负了你,所以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想必娘亲定然知道我的心意,也便就不会再逼我了。”
“那你,”叶玉笙心中蓦的一沉,急问道,“那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吴清远道,“等时疫好了,我便回来了。天色还早,我只跟你道个别,这就走了,天冷了,你要注意身子,你的腿疾一直不好,我又拿了几瓶药来,放在门口了,往后你要记得常抹。你不想见我,就再去睡会吧。我走了……”
屋内的叶玉笙只听得他缓缓的脚步响起,渐渐远去了,已然是行至了院中。她没来由得,只觉心中突然一慌,仿佛从此便要失去这个人一般,一急,忙将门打开了,他听到开门声,猛的回过头来,她一看到他,整个人便呆住了,他怎的成了这个样子,脸上胡子拉砸,整个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看到她时,原本死灰一般眼里却突然有异样的光茫射出。
她都有大半个月不曾见过他了,她的眼泪喷簿而出,也顾不上穿衣,整个人便冲了出去,冲至他跟前,双手往他脖上一环,整个人便都吊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情绪一时竟是崩溃了一般,原本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那丁点骄傲悉数瓦解,她哭了起来,将头埋在他的脖中,断断续续的喊:“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你不要丢下我不管,你若是走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吴清远被她这样抱着,却是吓了一大跳,只觉她的双手箍着自己的脖子箍得极紧,似乎要将她自已嵌进他的身体内一般,他能感到她对自己的依耐与不舍,一时心下生出无限的爱怜与不舍来,从未有人这样的依耐过自己,唯有她,虽然她从来不说,虽然她永远是一幅冷漠的面孔,可是此刻,他心中了然,她是爱着他的,她依耐着他,舍不得他。
他当即便也抱紧了她,她在他怀中哭吼起来,“我们为何要这样子?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要留下我独自一人在这里,我在这个地方,每每出了事,都是你救我,以后没有了你,谁来救我,谁来救我,你带我走,你带我走,我求求你,你带我一起走。”
“玉笙,玉笙,”他的眼泪也出来了,急急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此番去,只是去一段时间,我会向爹表明情由,让他同意我娶你。我现在不能带你走,我若是带你走了,我娘怎么办,我不能将她撇下不管。我不能做个不孝之人。你放心,我一定回来,三月时间,你需经我三月时间,我一定回来,你等着我,等着我……”
她这才方缓缓松开了他,定定的望站他:“你,你不肯带我走?”
“不,不是。”他急道,“我做梦都想带着你走,但是我不能不孝啊。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说服我爹,一定能。”
他言罢转身,行至了墙边,一跃便跃了出去,院内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站在朝霞之中,霞光从树顶倾泻而下,洒在她的身上,愈发显得她单簿了,她蹲了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叶玉笙从不知道自己对于吴清远的离去,心中竟然有这般不舍得,从前他在时,她有诸多矜持、诸多的欲摛故纵,这段时日不肯见他,更多的却是她当真在心中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牵扯,可是此刻他当真走了,这样绝然而去,他说的三个月时间却是那样遥遥无期,她的心一点点的随着这越来越寒冷的秋日,也一点点的寂寥下来。
待待他的日子,是烦燥的,这烦燥里又生了期盼,期盼中却又透了股无望,她的喜怒哀乐便是随着这一种又一种的情绪轮流转换,日子一晃,便已过了近一个月了。
天气愈发寒冷,身上的衣裳也渐渐添得厚了。
这一日却是如同往常一样,吃过了早饭,去账房打点完各项事物,她回到院中,去到后院的堂屋里,与众绣娘一道绣花样。只听得外头人仰马嘶,不多时,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响起,似乎有不下十人之数,她疑惑刚起,未及起身,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有凛烈的冷风从门口灌了进来。
只听得一声大喝,“拿下她们!”
几个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之下,外门头的几个兵士已经冲了进来,唰唰声起,各人的脖上已被架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刚刀。
到这时几个绣娘方尖叫起来,大声喊道,“饶命啊,饶命。”
“高捕头,”却是听到吴喜香恼怒的声音传来,“我们绣芳园打开门做生意,向来遵纪守法,该缴的税一文不少,悉数上缴了的。今日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灵,要叫你高捕头这般兴师动众,要带这样多的人来包围我们绣节园?”
叶玉笙听到吴喜香的话心中暗惊,急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小姐,”却是那个被吴喜香称呼为高捕头的道,“今番过来,多有打扰。如有不便的地方,还请吴小姐海涵。但是我们收的人举报,说是你们绣芳园,私绣龙袍,不知有没有这样的事?”
“胡说!”却是叶玉笙与吴喜香异口同声道,“我们连龙袍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如何绣龙袍?”
“当真没有?”
“自然没有!”吴喜香喝道,“高捕头,你是听哪起子混帐东西胡说八道?这样冤枉我绣芳园?私绣龙袍这样的大罪,我们可担当不起!”
“即然如此,”高捕头道,“为免日后再起什么争端,那今日免不了的便要在你们绣芳园里搜上一搜了。”
“高捕头!”吴喜香眼见着今日官府竟然这样兴师动众的围了绣芳园,吓着园中的大半客人,心中早已不快,此时听说这高捕头竟然还要搜园,已然是大怒,“你可莫要忘了我是谁,你今日这样大肆搜我绣芳园,来日我园内生意若是有变,只怕你一个小小小捕头担当不起!”
“吴小姐,”高捕头眉头拧起,显然亦是来了脾气,“小人知道你的父亲是吴大人。但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来呀,给我搜。”
“等一下,”吴喜香怒道,“搜店的文书,拿来我看一看!”
高捕头便往怀中一掏,呼的展出一张文收至她跟前,“看清楚了,段大人签字盖印,为免不冤枉好人。来呀,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便听得外头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绣芳园的上下俱都吃惊不已,你望我,我望你,一时竟是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个绣娘还被刀架着脖子,急得满脸通红,“官,官爷,我们当真是被冤枉的,我们本本份份的绣花样,至于您所说的龙袍,我们真的是见也没有见过啊。”
高捕头却是不置可否,与吴喜香怒目而视,不卑不亢之情,当叫人好生佩服。
不多时,便有士兵急急奔来,他手中还捧着一叠折叠整齐的明黄色衣裳,甚是刺眼夺目,他奔至高捕头跟前,将那衣裳往他面前一递,“大人,在一个屋子里的到了这个。”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