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玉笙便缓缓的没有底气了,埋着头,无端端的觉得浑身燥热起来,红着一张脸低声道。
“不是将你赏给肖家了?”
想来佟姨娘此番是来考验自己来了,叶玉笙在心中这样想,边道,“是,但是我同肖家的三公子和离了。”
“喔,”佟姨娘点点头,“我听说你从前在天京时,是一个青楼里的花魁?”
“不是什么花魁,”叶玉笙道,“是个青倌人,是卖艺不卖身的。”
“那就是说是妓罗?”
叶玉笙只听得浑身一阵,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看着佟姨娘,此番谈话谈至此时,她已然是知道今天她过来绝非好意了。
“不过后来老爷将你们带过来,听说是让你们入了良籍的?”佟姨娘一只手撑在她身旁的小几上,拿着茶杯盖子缓缓荡着碗中的茶,“我知道你心气高,喜香也有多番在我跟前提起人我,心性儿也好,说是与我家青远是极般配的。”
叶玉笙到此刻却是冷静了下来,一双眼冷冷盯着窗外,原本挨着凳子边缘的身子也缓缓移到了椅子中央去了。
佟姨娘见她不说话,嘴角浮起一层笑意,边说道,“你倒是个上进的,竟和喜香开了绣芳园,你看我这衣裳,”她缓缓抬起自己的袖子给她看,“我这衣赏可也是你们绣芳园裁的,可贵着呢,要了我五十两。”
“五十两自然不在佟姨娘眼下了。”叶玉笙笑着道。
“那倒是,”佟姨娘道,“区区五十两。不过,”她看着叶玉笙道,“你们眼下想必是赚了不少银子了罢?”
“吃穿倒是不愁了。”叶玉笙道。
“很好。”佟姨娘声音虽说依旧温柔,语气里却已有了一股不容置疑,“那叶小姐想来也听说过门不当户不对一说。我们家与叶小姐比起来,着实是地位悬殊……”
“伯娘。”叶玉笙到此时已是知道了她此番与自己谈话的目的,说道,“我与清远是真心的。”
“真心?”佟姨娘笑道,“真心值得了几两银子?”
她说着却是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来,递到叶玉笙的跟前,说道,“你即然是个商人,商人向来重利,我这里是五千两。只要你离开清远,不再纠缠于他,这五千两便归了你,只要不再出现在清远的面前,待他成亲后,我这里还有五千两奉上。你开绣芳园也不过是讨口饭吃,拿了这银票,便不用那样辛苦……”
“佟姨娘。”叶玉笙恼怒突起,腾的站了起来,“佟姨娘你莫要侮辱人,我叶玉笙,凭着我自己的努力,早已吃穿不愁,你这区区五千两,我还不曾放在眼里。”
“即然吃穿不愁,你又何必还要攀附上我们家清远?”佟姨娘的语气已然是变得凌厉起来,“看来你不但吃穿不愁,想必也还颇有些银财。但是虽说你从贱籍入了良籍,可也不过是个商人。士农工商,我们吴家是士,你是商。所以谓门不当户不对,你连工都排不上,不过是一个区区商人,竟然打起了我家的清远的主意?叶小姐,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叶玉笙万不料这佟姨娘一开口竟是将士农工商都扯将了出来,若说身份地位,与吴家相比,她自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时被她的一席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她道,“佟姨娘,你,你,你……”
“叶小姐,”佟姨娘笑道,“商人重利,你勾引清远,无非是看上我家的地位钱财,这五千两且先拿着,哪里有人不喜欢银子的是不是?”
“太太,”叶玉笙道,“您别瞧不起人,古语有云,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虽说我们商人地位是低下,但朝廷年年纳税,若非我们这些商人支持,如何能有……”
她原本欲要和她大谈特谈,跟她辩个分明,不料佟姨娘竟是在她对面勾着嘴冷笑了起来。
叶玉笙一时间心中只觉羞躁,她这样巴巴的跑过来是做什么?昨夜她还满腔热情,便是连在梦里都是吴清远的音容笑貌,前一刻,她还在心里期盼着与他的将来,他爱她,她亦牵挂他,只当一切都会顺利进行。谁知此番过来,竟是受人折辱的,尤为让她慌张的,对面这个女人,竟然让她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原是她自作多情了,是她多情了。
她眼里不争气便有一层泪浮了出来,佟姨娘在她对面冷眼看着,只是将那银票往她跟前推,“这银票,你要是不要?嗯?”
“这位太太,”却是青草在一旁看不眼,从她旁边跨上一步,说道,“您也太瞧不起人了。我家小姐和吴公子是两情相悦,而且我家小姐虽只是个商人,但她心地善良……”
“你是何人?”佟姨娘见她跳出来说话,大感惊讶,眼中轻蔑之色甚起,“是她的丫头?”
“我……”
“我和你主子说话,关人你这起子丫环什么事?多嘴。”佟姨娘斜眼觑了她一眼,“莫非这便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叶玉笙只觉这个佟姨娘的眼里似有钢刀,将自己一刀刀的剜剐下来,这个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做人妾侍做得太久了,此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尖酸刻簿,她身上的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竟是不失分豪,只叫了瞧见了也要心生恐惧。
“佟二姨娘。”叶玉笙站了起来,早已将眼中的泪给憋回了肚中,嫣然一笑,朝她行了一礼,说道,“原是我打扰了。”
她言罢,便起了身,朝青草轻声道,“我们回去。”
两人抬步便走,只听得佟姨娘在身后讶异的声音,“你不要银票了?”
叶玉笙摇了摇头,却也不打她的话,抬步走了。
佟姨娘已经笑着跟了上来,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你能想得通,那是最好不过了。也省了我许多事。你是喜香的挚友,我也不好太抚你的面子,今日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向喜香和清远说,你只消告诉清远,你对他根本毫无情谊,可好?”
叶玉笙心中一阵冷笑,缓缓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说道,“佟姨娘说哪里话呢?”
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求速速离开此地,便一个劲的往前冲,走了片刻,抬起头来,见竟是已然到了一个花园里,原来竟是连出去的路都找不着了。只听得后头佟姨娘的笑声响起,“我们吴府这样大,你这样乱走,是很容易迷路的。吴安,你送叶小姐出去。”
便有一个小厮急急行了过来,引着叶玉笙往外头走。叶玉笙此刻只觉脚下飘浮,仿若失了神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这个叫吴安的后头,也不知走了多久,却又听得旁边有人大笑的声音,声音里甚是愉悦,“那是一定的,一定的。赵小姐生得国色天香,家世又好,我家清远与她,那真真是再没有这样般配的了……”
叶玉笙乍然听到“清远”二字,身子一颤,停了下来,迷蒙的向旁边的青草看了一眼,只见的神情也甚是疑惑,这才方环顾四周,只见自己与青草正置身一个庭院当中,此刻正值深秋,这园里摆满了菊花,黄的白的,紫的绿的,阳光下,有蜜蜂嗡嗡之声,夹杂在那院中的堂屋里的笑谈声,极是刺耳。
“娘……”却是吴清远的声音,似乎有话急欲分辩。
“清远。”屋内的吴夫人笑着制止了他的话头,“赵小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赵家与咱们吴家门第相当,你能与赵小姐结为情晋之好,那是最好也没有了。这也是你娘亲这么长久的期望呀。”
“娘,”吴喜香在一旁急切道,“二哥他不是……”
“喜香。”吴夫人在一旁道,“不许多嘴。”
吴喜香见吴夫人面色不善,嘴巴一扁,便要夺门而出,忽听得坐在吴夫人对面的妇人说道,“原来这便是五小姐。”
吴喜香听这妇人突然提及自己,便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她,满脸不悦。那妇人却笑着站了起来,行至她身旁,说道,“听闻最近桃花江新开的绣芳园,似乎是吴小姐的产业?”
吴夫人已经在一旁笑了起来,“喜香,还不过来。”
吴喜香向来对吴夫人极是恭顺,当下只得乖乖行了过去,厥着嘴坐了下来,吴夫人一把抓起她的手,在她的手上拍了一拍,“我这个女儿啊,自幼就是最不听话的。行的事向来出人意外,连他爹管不了她,我也只好由得她去瞎挣腾……”
“吴夫人好福气。”那妇人恭敬道,她又向着吴喜香笑道,“赵小姐一直很喜欢绣芳园的绣品,我今日此来,她还一再叮嘱我,一定要跟五小姐说一声,她的嫁衣,希望能够在绣芳园里订制呢……”
吴喜香却不已为难,刚想开腔,猛听得屋外头“咣”的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到了地上的声音。屋内的人几人都吃了一惊,吴夫人已经喝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样不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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