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当时间终于跨过了第三十分钟的时候,那扇贝壳大门仍然紧紧关闭着。青鱼彻底慌了神,她甩开那只碎碎念的小章鱼,游向了那扇贝壳门,鱼母的声音忽然又在心底响起:“鱼母之珠一定要回到青海湾!”她稳住身体全力往那边望着,她实在没办法把鱼母丢在这里一个人回去。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贝壳大门依然紧闭着。青鱼慌乱的理着自己的思绪,如果丢下鱼母自己一个人回到青海湾,该怎么向其他人交代?如果再这么等下去,最后连自己也回不去了,那么失去了鱼母之珠的鱼人家族恐怕也将失去存在的意义。她思前想后,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咬了咬牙一个人先离开了。她快速的游上高高的岩石,站在岩石之上再次回望着珊瑚城,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
她在岩石上蛰伏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心开始发焦,含着眼泪沿着来时的路开始向上冲。鱼母之珠给了她巨大的能量,身体似乎强大的可以抵抗任何水流和压力,充沛的氧气从身体各处汇集到肺里,然后再把能量输送到身体各处,身体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鱼母就惨了,就算她从珊瑚城出来了,自己那颗小鱼珠都不一定能拖的动她那么大的身体。想到这里她又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回望,远处已经又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每一个鱼人出生之后都要从鱼母那里得到一颗鱼珠,然后才能下水真正成为一个鱼人,随着年龄的增大鱼人也就渐渐和她的鱼珠融为一体了,鱼珠对于鱼人的意义非同凡响,她的整个生命和记忆都会和鱼珠关联。一个鱼珠会伴随一个鱼人一生,并且最终会随着她的生命逝去而死去,同样如果鱼人失去了她的鱼珠,也就等于失去了生命。因此每一个鱼人对于鱼母都有一种天生的崇敬,如果鱼母就此命丧珊瑚城,不仅回去了不知道怎么跟其他鱼人交代,就连自己的内心也很难安宁。
青鱼沿着原路找到了来时的那两根高大石柱,黑暗的海底,她那颗小小的夜明珠根本照亮不了多大的范围。她摸了摸石柱上那个模糊的鱼人手印,忽然想到了什么,就从自己的囊袋里把剩下的几代三味汤都拿了出来,挂在了两边的石柱上。如果鱼母还能来到这里,希望这几代三味汤可以给她补充一下能量。她扭头看了一眼来路,悲伤、绝望、迷茫、恐惧、未知、寒冷、甚至危险各种情绪纠结在心头,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艰难。
从深海里一路上来,在这里她的身体已经感觉舒服很多了,鱼母之珠巨大的能量也让她整个身体都觉得轻飘飘的,但心情却非常沉重。她缓慢的,完全是依靠潜意识在游着,纷乱的思绪已经让她几乎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如果鱼母真的回不来了,那么她留下的千头万绪的东西该怎么去整理,那些她从未提及的秘密又该如何去破解,鱼人家族的未来到底会何去何从?
带着着满腹的疑问和巨大的孤单,她缓慢的游着,直到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枯树。在这里她又想起燃的妈妈来,鱼人们在这条海路上一次又一次的牺牲生命,这种不断重复的悲伤却只能独自咽下。她游到枯树的跟前想要去触摸那个鱼人手印,却发现自己和枯树被一层隔膜给隔开了,她的手指无法触及到黝黑的树干。青鱼暗叫一声不好,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到了无数条下垂的光洁纯净的触角,如同柔软透明的水晶线,晶莹剔透。
巨大的水母如同一个透明的大帐篷一样把青鱼罩在了里面,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是在一只水母体内游泳了。对鱼母的担忧,过往的回忆,以及未来的路,杂乱的情绪已经让她忘记了这深海之下四处隐藏着的危险,美丽温柔的水母触角像一条条致命毒刺一样让青鱼喘不过去来。在面对死亡的第一瞬间,她想到的是鱼母之珠,如果这个关系这鱼人家族生死存亡的鱼母之珠因为自己而葬身此处,她的灵魂也将难以安息。
第二个想到的竟然是塔,他转身走进石门的那一瞬间竟然成为他们的永别,他在那里等着的将会是一个永远无法等到的希望。他也许会随着鱼人家族的散落而离开青海湾,也许会在那个石门后面一直等下去,也许会最终忘了自己。她想起了过往的点滴,如果这就是命运的注定的结局,也许她当初真的不应该去打扰他宁静的生活,不应该把他卷入这样一个庞大复杂的事情中来。
水母的体液已经开始慢慢麻痹她的神经,从小到大,家人,爱人,朋友,学校,海底,青海湾,甚至是鱼母之珠自身所带的各代鱼母久远的记忆片段开始在她的脑海中翻腾,她的身体只剩下缓慢的蠕动,眼睛里只剩下绝望。她看着无数条美丽的水母触角从上面伸了下来,慢慢的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它正在用最温柔的方式杀死自己。她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只有绝望,随着身体慢慢的失去感觉,她的灵魂仿佛脱离了出来。
周围的世界变的越来越黑,最后的记忆碎片依然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寒冷、悲伤、恐惧和绝望都在渐渐理她而去,她就像一盏微小的蜡烛一样,火苗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一直到最后一点蓝光倏地熄灭了,一切都变成了黑暗虚无,什么都没了,这就是一切最终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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