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唐婉若走在宫中,快到住的地方时,门前栏杆处立着一道影子。
“相公?”她不用看,已然知晓是他。
陈炎君转身,便笑了,说道:“娘子辛苦了。”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幸苦让唐婉若摸不着头脑,问:“相公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陈炎君笑着,拉起她的手走进了她的住处。关上门,便抱住了她。
唐婉若觉得他抱的有点紧,忙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松手,太紧了。”
“很快就要结束了。”他的声音响在耳边,轻微的呼吸打在她的颈间处,痒痒的。
唐婉若不动了,陈炎君也似有默契地松开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等白狄回来,朕就会和皇叔了断。”
“你不要太冲动,”唐婉若立刻地说,“九亲王实力强大,你也知道,朝廷里许多大臣都被收买了,你要不要再从长计议?”
她的话不无道理,九亲王不论从朝里还是民间都是
“朕不愿再从长计议,已经拖得太久了,若若,不论皇叔还能沉住气多久,朕已准备主动责难,定要一次将皇叔的野心击碎,以绝后患。”
他说,低头看着她的脸道:“到时候朕便告令天下,你就是朕的皇后。”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唐婉若眨眼看着他,这“皇后”二字她曾想到过,苏子络也同她说过,这两个字而今终于从他的口里听到了。
那么,就又回到了当初苏子络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她真的要在这高墙深壁里度过余生吗?
而他,她的相公,当今的陛下,有什么时候会筑起三宫六院?
唐婉若犹豫了,对他这句话一言不发。
“发难九亲王,相公你有必胜的打算吗?”唐婉若问道。
“有,”他说,声音轻柔,看着她,“朕有。”
“真的?”她怎么的都有点不信呢!
“嗯,”他点头,“这事还要感谢裴相,裴相曾身为天子太傅,朕师从于他,而今才知老师一直没有疏忽于对朕的教导,是朕浮于表现,为能看透老师行为之本意。”
“但老师心思深沉,这世上又有何人能将其看透?”他说着,浅淡一笑,“所以因为如此,在朝官眼中老师也是个奇怪的人,但天下间此等奇人,恐其亦唯有当朝裴相。”
说到裴相奇怪,唐婉若就想起来这段时间的事情。和裴相聊过几次后,她的心头一直不通络,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很多事情好像都不能符合逻辑的说清楚,但是如果要明确说出来是哪些事情,她又说不上来。
“裴相爷是很奇怪,他好像藏了很多事,很多他告诉你的事情都只说了一半,很不清楚。”她说。
陈炎君笑了,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声地说:“那是自然,裴相一向如此,若万事都说得通透,那便不是他了。”
唐婉若一声哀叹:“可是这样就不知道实情了,太州太守李治茗大人曾经在唐将军收下做过军师,后来拜了裴相为师,做了文臣,这件事情我在刚回来的路上一直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沉思,眉头紧蹙。
“你认为哪里不对?”陈炎君问。
她像是痴语,又像是和他商议,说道:“初来京城的时候裴相曾给我指了三位朝中大臣的女儿,他说要给陛下配婚的话这三位大臣的女儿最合适,其中就有李治茗大人。”
“李如?”陈炎君问。
她点头:“李如姑娘来京城找我那都是后话了,但是,裴相爷在那个时候就是知道李大人是唐家旧部,那么,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唐将军的后人?”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稀奇珍宝似得,突然仰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唐婉若的确被这个想法惊到了,然后更多的是激动和欣喜:“裴相爷不会无缘无故地插手官媒婚配的事情,而且现在知道裴相爷没有篡位和要伤害你的心思,他是站在你这边护着你的,那么那个时候他给我指明的那三位大人家的小姐的意思……”
唐婉若如茅塞顿开,在他面前两手一合:“一定是这样,裴相爷是给我指明一条最有利的路!”
她如此欣喜,但陈炎君没有她这样的乐观。他道:“若若,这是你想多了。”
“不会!”唐婉若断然否掉他的话道,“你也说了,裴相爷心思深沉,我是唐家后人这件事情他不见得不知晓,而且相爷他为唐家鸣冤,他是帮唐家的人,而且,好像他也见过我小的时候。”
她想起裴相曾拍着她的头,慈祥的就像家里的长辈,他一定是见过自己小时候,才会说出“已经长这么大了”这种话。
“天哪!”唐婉若惊叹着,抬头看窗外,若不是现在夜色已至,她恨不得立刻再去相国府找裴相把这一切都弄清楚!
此刻,她只能拉着陈炎君的衣袍,把心里所有的激动,惊喜和诧异说给他听,她说:“相公,如果裴相爷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唐将军的女儿,他也知道我和你成了亲,那么,那么……”
陈炎君听着她的话也不由得起了疑心,顺着她的话说:“那么,这一切就又都是裴相一手炮制的了。”
即便不是炮制,也是算计,如果裴相真的在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的话,那么他,她,还有白大将军,包括九亲王在内的所有人,就都是在他的股掌之中。
这个皇宫,这个朝廷,就成了裴相爷布下的一盘棋,他们所有人不过是依照裴相的意思自行而动的棋子罢!
她又看了看天色,从陈炎君的怀里跑出来,到窗户边仔细眺望。
“明日让裴相爷进宫来吧。”她说。
“你想当面问他?”
“嗯,”她很坚定地道,“我想这些事情弄清楚,对谁都不是件坏事,相公,你说如果裴相爷那时候就知道我是唐家的女儿,全天下都以为唐家被满门抄斩,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炎君负手而立,站在这里,灯光投下的阴影打在他的衣袍上有些虚晃。
时间如此静默,情绪那样绵长。
唐婉若疑惑地看着他,陈炎君心头不知为什么骤然一点心酸,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柔缓了几分,道:“你可是觉得,裴相爷与二十年前之事关联颇深?”
他已经有些猜到了,但是没向他的这位老师确认过,也不敢下定结论。其实他早就存有疑问,被判处满门抄斩的罪臣一定会被关在天牢的死牢里,那里戒备森严,她和张婶究竟是怎么样逃出去的?
李湟是被平王一系用移花接木的方式偷换了出去,那么唐婉若呢?她和张婶难道也是用同样的方法?
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在二十年前,凭李治茗在朝中的官职和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实施去天牢偷换死囚之事!
难道会是裴相?
陈炎君存疑着,稍稍闭上了眼睛。
唐婉若看着他忽然沉下来的神色,问道:“相公,你在想什么?”
陈炎君睁眼,淡然地道:“无事,明日早朝后朕会让裴相来御书房内,届时你可先去那里等候。”
她点点头,说:“嗯。”
他呼出一口气,走上前来,疲倦的:“若若,不要再谈朝中的事了,今夜良宵,你……”
他伸出手,却是停在空中。
唐婉若看着他,问:“你今晚可是打算不走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比常人明亮一分的眼睛在烛光照映下非常好看,真是如同那年初见他时一样,未曾有变过。
即便到了今日,他的这双眼瞳也让她缱绻不已。
“你……”陈炎君说,声音沉稳沙哑的都不像他平日的嗓音了,看着她有一些迟疑,又有一些……别扭。
唐婉若打量着他,问道:“相公想说什么?”
“若若,你当明白的。”他道。
唐婉若叹了口气,摇头:“要是可行,我真想直接拿个孩子放你面前。”孤男寡女,还是夫妻,晚上同处一室还能干什么?
“所以娘子当努力。”他说。
这句话让唐婉若更丧气了,叹道:“这种事哪能靠努力,而且若真有了孩子,还能离开这高墙深宫吗?”
她随口的一叹让陈炎君的内心渐渐凝固起了一层薄冰。
“你想离开?”他问道。
唐婉若看窗外的眼神转过来看在他的身上,摇摇头,却是不语。
她在犹豫!
陈炎君半眯起眼睛,看懂了她的心思,骤然言之:“明日朕将唤苏子络前来为你调理,你不用担心,他是神医,想必定然能有让你怀上孩子的办法。”
他的话让唐婉若骤惊!
“为什么要叫苏先生来?我的身体很好,哪需要调理了?”
陈炎君说:“我们成亲已经有数年了,若若。”
“寻大夫来开几副调理身子的方子,理所应当。”
她还想说,但话头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半晌,才吐出几个字道:“那,为什么要是苏先生?”
陈炎君的眉峰忽然凌冽了,唐婉若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尔后听他说:“因为他是神医。”
冷冰冰的。
“朕要疗效。”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