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的静默。
对苏子络的答话,陈炎君一直不作回应,他不回应,这里也就没人好再接话了。
苏子络倒是显得无所谓,和唐婉若对视着,轻轻耸肩表达一些慰藉。他无声开口的唇语,唐婉若自然是没看懂了,但感觉上应该是和她寒暄,问她好之类的话。
她悄悄地往苏子络那边凑了一点,低声地说道:“苏先生,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她再小声的话还是落入了陈炎君的耳中,只听他一声:“以为朕聋了?”
唐婉若立即不满地耸了耸鼻梁,嘟囔道:“这么凶做什么。”
“唉,”陈炎君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不管她对苏子络说,“苏神医既然回来,朕这伤不好也得好了,再过一刻钟白狄便会回来,届时他会送苏神医离开,至于宫里的事情,苏神医这几日就自己来看看吧!”
苏子络躬身算是答礼,忽然相问:“听闻陛下已经大婚?”
陈炎君点头:“是。”
他好奇地瞧了一眼唐婉若,笑问:“唐姑娘竟也准许?苏某佩服!”
他的话让陈炎君陷入了一点思绪中:“朕想起苏神医离开的时候应是尚早,理应不当知晓这等事。”
苏子络故作不明:“陛下所言的为何等事?”
“何等事?”陈炎君轻哼一声,也不隐瞒他,说道,“朕与娘子之事从未与人言之,苏神医倒是厉害,可以未卜先知。”
“娘子?”苏子络转身看了唐婉若一眼,说道,“原来唐姑娘还是嫁给了陛下,那现在苏某当称呼一声娘娘了!”
唐婉若愣在原地,看着他们:“苏先生说什么呢,我可不是娘娘!”
“那唐姑娘?”他不懂了,一直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愕。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她说,“苏先生,这件事情现在还是我和相公的秘密,你可一定要替我们保密呀!”
她笑着,让苏子络也跟着笑了,拱手相道:“唐姑娘的请求在下自会照办,只是没想到唐姑娘竟和陛下有如此姻缘,真令人可喜可贺,可叹。”
“好了,不用可叹了,既然你已经知道就好好守住这件事,皇家的事不要让她牵连太深,从明天起你来为朕请脉,开的药方一定要‘对症’,朕要在三日内完全康复。”陈炎君道。
“好热闹啊!”白狄适时地来了,也不晓得这次是跳窗还是什么别的途径,总是来的悄无声息。
陈炎君看了他一眼:“来的正好,送苏神医回去,妥善安置。”
“是!”白狄爽快应下,“苏神医,请!”
他们很快就下去了,陈炎君等了一会儿,见她还在目送,悄悄地走到了她身边。
“说罢,你来找朕,本来是为了什么事?”
唐婉若被他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到了,一个轻微的颤栗,立即反身:“哦,哦,是,是……”
他拿过茶杯:“别急,慢慢说。”
她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过了心神:“相公这茶真好!”
“觉得好,朕让李公公往你那多送点。”
“不用了,”她摇头,放下茶杯,“我今天来是想告诉相公,九亲王又来找我了,我应下了他两方不帮,他许诺了我登基后让我延续平地藩国,九亲王的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最近肯定会有动作,相公一定要小心。”
他灼热的目光盯在她身上,看的她有些不适应。
唐婉若往后退了一步:“相公为什么这么看我?”
陈炎君沉眉道:“若若,朕真不想你在朕与皇叔间陷得太深。”
他的话令唐婉若认真地看了他几秒钟。
她能逃脱吗?她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在知晓他是陛下的那一刻,在决定不怪他万不能放下他不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会在宫城的漩涡里愈陷愈深。这一切,他这个对天下都能运筹帷幄的大炎周帝难道没有早些看明白吗?
唐婉若笑了,说道:“所以,我才是最配相公的人呀!”
“为何这样说?”陈炎君问。
唐婉若低下头,轻笑一声:“我没有家人,了无牵挂,自从嫁给了你,你便是我生命中唯一拥有的人了,相公若是不在了,我是生是死也不再有顾虑,因为此些年的过往经历,与其他女子不同,对生命看得比其他人更透彻一些。”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只要我认定对相公好,即便相公凉薄,哪日不要我了,我亦是会如此做,不会强求于相公的宠爱,也不会定要要求长相厮守,相公身为皇上,诸多事宜也会身不由己,今后未免就能如其他夫君一般对所娶的妻子,我也自不用相公有所回报,所以对相公来说,我恰好是最合适的人。”
她的话令陈炎君沉默。
良久。
“所以,你认为朕是凉薄之人。”陈炎君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就在一瞬间如鲠在喉。
“或许不是,但身不由己,就已经不是寻常百姓能要求的了,”她道,顺带替他整了整衣襟,“相公不用觉得如何,我做的一切都对相公有好处,这是我自己想做的,相公爱我我会如此做,相公不爱我,我亦会如此做。”
她的笑,云淡风轻,却又负重累累,让他感觉仿佛又千斤重担压在心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唉。”他只能叹出一口气,闭上眼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唐婉若又笑道:“相公现在也是没法子让我不涉入其中了吧?对付九亲王,我至关重要,即便我们曾经不相识,但走到今天这一步,相公要是不用我,也会舍不得吧?”
“你说的话,真是字字诛心。”陈炎君道,拿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相公,你知道我说话向来直。”她道。
“但你要知道,朕用你并非所愿。”
“嗯,我知道,相公身不由己,”她点头,“而我,也是相公步步为营中鲜少能信任的人。”
她的笑容让他感到一阵心酸,伸手轻轻抱住了她,发自心底地由衷说道;“若若,朕欠你的。”
他没有否认,她的心里既开心又有点难过。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这是她的选择,不论陈炎君如何做,她都不会改变对他的做法。
这可能就是她天性里的一种傻吧!她想道,也或许是因为重知了自己的生世,从而想起来了这二十年来的孤苦寂寞。
寂寞最能磨去一个人的心性,让人变得无私以及大度。
“陛下。”屏风后面,突然传来李公公的一声。
唐婉若立即躲开,但陈炎君拦住了她,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困在自己怀里,不让她挣脱,对着屏风那边问道:“何事?”
“如妃娘娘求见。”
她和陈炎君对视了一眼,陈炎君问:“她来作何?”
李公公不答话,唐婉若在他身边小声地劝道:“如妃娘娘既然来了,就见一见吧?”
他低下头,小声地:“你难道忘了朕重伤在床?一直都不见人,这次要让她看见朕生龙活虎?”
他的话让她扑哧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哪里像是一个皇上说的话?”
陈炎君无声一笑,对李公公说:“让她进来吧,朕还不舒服,叫她离朕远些说话。”
李公公应声退下,唐婉若从他怀里挣脱开,说道:“这下我该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藏什么?你就在这里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嗯,她是不能拿我怎样,但是人言可畏,在这扇门外面可有的是人能拿我怎么样!”唐婉若说着,打开了他龙床旁边的一个大柜子。
“应该不会有人对陛下的衣柜感兴趣吧?”她问道,自己已经钻了进去,“也不会有人有胆子来翻天子的衣柜吧?”
她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柜子里,陈炎君想拉她出来,但李如这个时候已经进来了。唐婉若站在柜子里,看着高高大大的柜子,实际上站进人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宽敞。
制作柜子的木材非常结实,柜门一关,外面他们说了什么她竟是什么也听不见。
“倒是觉得无趣了。”她在柜子里自言自语,既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那不如坐下来小憩一会儿吧。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谈完的,等到她被一阵光亮刺花眼而醒来时,陈炎君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相公?”她眯着眼,试着站起来,却一个脚软跌坐了回去。这一下她困意全无,发现自己还在这个柜子里。
“闷不闷?”陈炎君问,俯首看着她,“可把自己关够了?”
她扶着他的胳膊走出来,看到外面。
“如妃娘娘走了?”
“当然,”陈炎君道,“你不愿和她见面,朕又怎会当她的面把你带出来?”
她呵呵地笑了,拍了拍衣裳上被弄皱的地方,问道:“如妃娘娘来和你说了什么?”
陈炎君的眼神清明,不回她的问题,反而夸赞她:“你倒是给朕选了一个好妃子。”
她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没什么。”陈炎君笑道,还是不回话,神秘得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