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哦,全然啊!”
别说是江小溪一时没反应过来,连我也无可避免的愣了一下,主要是这个名字实在是有点清奇,在交谈中提及时,很容易就和一般的词语融为一体了,随即便泯然众矣了。
不过,黄曦哭得这么可怜,惹得我这个局外人看了都不禁心生疑问,心道到底那人把她怎么了?
“那小子干什么混账事了?劈腿?花心?酗酒?滥交?嗜赌?吸毒?”
没等黄曦说出个所以然,江小溪已经如同扫射的机关枪一样,卡哒哒哒一通乱射,一口气给全然安了不知道多少个罪状,听她这么一说,那全然哪是个人啊,根本就是个人渣。
还是个罄竹难书,口诛笔伐怎么都不为过的人渣。
我在心里叹息,江小溪还是那样嫉恶如仇,脾气一点就着,看不得朋友受一丁点委屈。只不过,这么早就暴露出来她对全然的不满和斥责,殊为不智,虽然黄曦哭得凄惨,但也许只是一时情绪上涌无法回避。或许他们小两口只是口角了几句,闹了点小别扭什么的。
江小溪站队站的那么早,又把对方骂了个一文不值,万一黄曦转头就和全然言归于好,江小溪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要不怎么老话说得好,夫妻好上床,媒人丢过墙。连媒人这种喜气洋洋的职业,都无法避免在夫妻之间扮演这种尴尬角色,更不用朋友了。
我想到的,魏铮显然也想到了,未免他媳妇儿过多的到处树敌,他握住江小溪的肩头,暗示性的捏了两把,嘴里说道:“你先让小黄走下吧,老这么站着哭也不是个事儿啊。”
“嗯,有道理,”江小溪从善如流,扶着黄曦走到我们适才围坐吃盒饭的地方,毫不客气地把她按在了我的椅子上,“你就坐这儿吧。”
我无奈,只得再去从后面储物室搬把椅子过来。
“我今天才发现……他要结婚了……”
在我搬着椅子回来时,恰好听见黄曦抽抽搭搭地说了这么一句,当即觉得内心深处的小宇宙都爆炸了,这是多么狗血的一句话啊!居然会发生在小黄这样一个九五后身上,果然啊,经典的桥段是跨越时间跨越地域的。
刚才我还在心里腹诽江小溪站队过早,用词太刻薄,对全然不太公平呢。此时此刻,听见黄曦这句话,我只想对两分钟之前的江小溪说一句:‘干得漂亮!太有先见之明了!’
只不过,在我心里被我默默称赞的当事人并不觉得她刚才的义举有什么先见之明的地方,江小溪的脸上露出一个甚为罕见的,严肃的表情,问了黄曦一个问题:“和谁结婚?”
“啊?”
不只是黄曦,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江小溪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
“我不,不知道……可是我生气的就是这个啊,他怎么能说都不说一声,就要结婚了!”
“嗯——如果他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江小溪接着问道。
黄曦双眼迷蒙,好似不明白江小溪这么问的用意,她吃吃说道:“当然不可能了,我大学还没毕业呢,我现在只想轻松的谈恋爱啊。”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江小溪叹了口气,用惋惜又怜爱的眼神看着她,“你应该庆幸,你发现的早,没有泥足深陷。”
“我不懂啊,”黄曦边哭边说,“他为什么……明明跟我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和别人结婚?这难道不是劈腿吗?”她说到这里,不服气地问江小溪,“你平常动不动就骂这个是渣男,那个是渣男,为什么不骂他!”
“你忘了你们怎么认识的吗?”面对黄曦的激动,江小溪依旧冷静,她用平静的语气试图唤醒黄曦的回忆,“就在这里,当时的情景是个大型相亲活动啊,你应该一早就知道,全然既然来相亲,他本来就准备好尽快结婚的。甚至他根本不想谈恋爱,只想结婚。”
被她这样直截了当的点破,黄曦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突然之间就被抽走了,她捂着脸,依旧抽噎不停:“我不管!我不管!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因为他渣,好吧!”
我实在受不了女人的眼泪,爆发式的发出一声吼,为这件事定了性。
“他明知道相亲就是一个比较衡量,以物易物的过程,说白了就是做生意,所有人求得就是一个‘快’字,我的条件是这样这样这样,你的条件是那样那样那样,我们把所有的条件和要求摊开来放在桌面上,看能不能达到双方都满意的程度。这个过程一点也不美好,又快餐,又市侩,在相亲的台面上谈感情,谈恋爱都是天真的行径!”
我一气呵成,话语直白又锐利,没有丝毫粉饰,直把黄曦听得脸白了又白。
“全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如果照他原本预想的,你和他根本不合适!你年纪还小,连大学还没毕业呢,又有理想又有爱好,更不用提,还有对事业的憧憬,世界那么大,你怎么可能过早的把自己关在一方小天地里面,我甚至敢说,五年到七年之内,你都不会考虑婚姻的问题!他能等你那么久吗?显然不可能!他如果不急着结婚,干什么来相亲?”
我没见过全然,但是依照黄曦恋爱后转变的话唠属性,我也有意无意地听了几耳朵他们的事情,这些见解虽不中亦不远。
“他是说想结婚……”
黄曦想起一些细节,语气开始不那么确定了,但很快,她又找到了新的立足点,“但他也说他喜欢我啊!他还说喜欢和我在一起!”她紧紧抓住旧日誓言,不愿放手,不光如此,她还把这些誓言当做呈堂证供,用作攻击对方的武器。
“他当然喜欢你了,”我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气,“一个年轻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哪个男人会拒绝呢?他是想找合适的人结婚,可一点也不耽误他享受和一个年轻优秀的女孩子谈恋爱的甜蜜啊。所以我才说他渣,既然他没法给你承诺,一开始就不应该误导你。”
“我不信……我不信……”黄曦紧咬着下唇,猛摇头。
我知道,对于黄曦这样不谙世事,又家境优渥的女孩子而言,没有什么比感情,爱情更重要的了,而她视若珍宝的爱情,原来掺杂着这么多的杂质,也难怪她一时接受不了。
不只我知道,在场所有人多少都比黄曦多了些人生阅历,多少都有相同或相似的经验,只不过在我们自己的故事里面,我们扮演的角色到底是黄曦还是全然就说不定了。
就好像那一次,我之所以坚持要和语戎说清楚,讲明我心里的顾虑,就是不想用不负责任的心态开始一段感情。
对待感情,有的人很随兴,合则聚,不合则分,有的人则很慎重,会考虑很多现实和责任的问题,很难说这两种感情观孰优孰劣,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三观不合,那么分开是早晚的事。
“曦曦,你别难过了,想开一点,如果你还是气不过,我们帮你出气啊!说吧,你想让那个男的怎么着?”和理论比起来,江小溪还是偏重实践,说起这个话题,理直气壮了很多,“说吧,只要不犯法,就不过分。”
呃,要求是不是低了点。
“你不是说不是他的错吗?”黄曦吸着鼻子。
“……我的意思是……总而言之,不管是谁的错,肯定是挺你的,我护短嘛。”江小溪摩拳擦掌,“说吧,怎么着你才能出气?要不要我去调查一下,他结婚的对象是谁,给他搅黄了!”
“小溪——”魏铮皱眉。
“哎呀,我有分寸,我的意思是说,女方说不定对于自己即将要嫁的对象的人品很有兴趣呢,不管怎么说,全然骗了小黄,这话总没错吧!反正要是我,老公敢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江小溪目露寒光,摆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阉了他!”
我不知道魏铮什么感觉,反正在我接触到江小溪的那种阴森目光的时候,就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同时心里为魏铮又点了一盏蜡烛。
如果是一般人,听了黄曦的哭诉,只会做一些浮于表面的安慰,谁也没法真正感同身受,也就用不着大包大揽的表示两肋插刀。
但江小溪却偏偏这么做了,她贡献出了她的肋骨,准备插刀。
而一般人的人,面对这种热忱的提议,通常会客气地推辞,也许是心怀感激感动的客气推辞,但始终会推辞。
但黄曦却偏偏没有推辞,她竟然真的陷入了思考,准备全盘接受江小溪插满刀的两肋。
这两个人赶到一起去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不阻拦一下,恐怕会酿成什么悲剧。
“对了,小黄,还没和你说呢,我们刚刚在商量,决定承包几趟班车线路,把咖啡馆装上轮子,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啊?”
这种时候,其实最好的办法既不是劝慰,也不是帮忙出气,而是转移注意力,让黄曦意识到,世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值得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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