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我一直跑一直跑,似乎是想要从一座机械堆成的城市中跑出来。
然后一个久久没在我脑海中出现的人再一次出现了,陆蔓,不知怎地,变成我拉着她一直在跑了。可跑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了下来,我问她为什么不跑了,是不是累了,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她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直升飞机,紧接着坐上驾驶舱就跑了。
“喂——”
我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在被窝里的暖和一下子变成了凉飕飕,我的额头上冒了一层的汗,好家伙,这算什么意思啊,怎么好么当的又梦见陆蔓了。听着窗外风紧雨骤的动静,我深深扪心自问,难道最近过得太不顺了?
久没惦记的人在你的梦中敲门,这种感觉很微妙,让我有点惊疑不定。但下一秒一看表才凌晨两点,又突然有了种只能睡四个多小时的紧迫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没了立足之地,现在什么也比不上我睡觉重要。
“676,43,4443……”
鬼子进村的音乐在我耳朵边上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给小路设置的专属铃声吗?他从来没用手机给我打过电话,以往都用店里的座机和我联系,当然每次联系都是大白天的时候。
冷不丁地响起蹬,蹬,蹬蹬蹬蹬这种音乐,还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几乎是犹豫了一下才接通了电话:“小路,怎么了?”
“老板——”小路凄厉地叫声传来,“店里淹水了!!!”
“什么?”
我的背上一下子激出一层冷汗,急得声音都拧巴了:“怎么回事?你在哪儿呢?”
“我就在店里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水一下子就倒灌进来了,我连灯都不敢开,就怕会触电……啊啊啊,老板,怎么办啊……”
“你先别慌!”听到他在那边大喊大叫,慌里慌张的动静,我不免俗地说了句废话,“我马上就过去,你先站在高处,别站在水里啊。”
撂了电话,我弹起身,看都不看就把衣服往身上套,边套边在心里念叨:怎么好端端地淹了水,又不是九八年黄河发大洪水,下个雨也能这样,这店当初谁装修的啊,排水做的还能再差点嘛?
“儿子,怎么了?大半夜的听你在这儿嚷嚷。”
门被推开,老爸老妈揉着睡眼出现在门口,他们背后是客厅亮堂的灯光,我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内疚得不得了,又不敢说实话,只安慰道:“没什么事儿,就我们睡店里那员工给我打电话,说店里面漏水了,我去看看。”
把淹水说成漏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大大降低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我看见父母的脸色一下子好了不少,老妈松了口气说:“我之前就说别让人家孩子住店里,怪冷的。不过,也幸亏人家在了,不然漏一夜你那些桌子椅子都得完蛋。”
我心里一沉:估计已经完蛋了。但面上还得强颜欢笑:“是啊,所以我赶快过去看看,不行就报修,免得影响明天开店。”说完这话,我心里都在吐槽自己,明天还想开店?这回是真完了。想着就往门外冲,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从鞋柜里面一通翻找,找了双雨鞋出来套上了。
“欸你慢点啊,注意安全!带伞——”
刚把车开出车库,魏铮的电话就急急火火地打了进来:“你在哪了?我马上就过去!”电话那头,还能清除听见叮了咣啷的动静,以及江小溪尖着嗓子在叫“裤子穿反了”。
“我刚开出来,你说……唉算了,到那再说吧!”我欲言又止。
“不知道能不能叫到车,小溪,你帮我看看滴滴能不能叫到快车。”又是和我说话,又是和江小溪说话,都不够魏铮忙的。
“那行,那我先过去,你别着急。”
说着让人家不着急,但我自己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油门一踩到底,用比平常快了不知道多少的速度飙到了闲情偶寄。一路过去,风雨不减,看着往下泼水一般下雨的老天,我在心里不住地祈祷:行了您呢,差不多能停了吧!
只在电话里听小路嚷嚷,或者和魏铮相互讨论,对于店里淹水这件事,我都跟蒙了似的,总觉得不像是真的,又或者是真的,但是是电视里那种社会新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直到亲眼看见的那一刹那,我的脑袋突然之间嗡地一声全乱了。
“小路!小路——”
连伞都没拿我就跳下车,冒着风雨向闲情偶寄冲了过去,还没进店我便放开嗓子嚎,店里太黑了,哆啦A梦啊,伸手不见五指。忽然之间脚底下一凉,接着冰凉的水倒灌进了靴口,已经淌在水里了。店里的水足足有十厘米深,完全没过了脚背脚腕。
“老板,我在这!”
店里深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顺着声音摸过去,一路上爬上爬下,踩着桌椅行进,如果附近没有下脚的地方,我还不辞辛苦地折回去,把远处的椅子拖过来垫脚,就这样一直重复着类似汉诺塔的活动,好容易才到了地方。
我承认,我怕死啊,就算穿了雨鞋,也不敢踩水。万一哪根电线皮秃噜了,暴露在水中,那不是悲剧了。
直到走到后厨地方,我才看见头发已经湿透了的小路正在卖力的把厨房的料理机搬到高处。他整个人踩在水里,还不像我穿了双塑胶雨鞋,就这么踩在水里面,瘦弱的肩膀抬着笨重的机器,奋力往上顶着。
小路用尽全力的这一幕让我有点震住了,一时都忘了帮忙。呆呆地站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我心里一直忌讳,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接近的人。
小路来“投奔”我这件事,一直被我看做开年以来最衰的事,跟这事一比,什么辞职啊,什么开店赔钱啊,什么和陆蔓闹掰啊,都不算事了。有几个晚上,我一想到这事,心里就不由得惆怅:照理说我第二个本命年都过了好久了,怎么还这么倒霉啊?难道本命衰这种东西也能延迟不成?
后来经历了假咖啡豆事件,我们与小路通力合作,他更是亲自出马使出自己的骗术让吴良上了当,这才帮我们挽回了损失。虽然我嘴上感谢他,但心里面对他还是隔着一层的。说白了,我还防着他。
就这一点,我真他妈不如江小溪敞亮。
现下外面大雨瓢泼,屋里波涛泛滥,里外整个一水帘洞。可是就在这个瞬间,我彻底忘了小路骗子的身份,忘了他以前是怎么骗我的,忘了都忘了,他就是小路。
像忽然醒过味儿一样,我霍地从桌子上跳下地,啪嗒啪嗒地踩着水冲到小路身边搭了把手。重量一上身险些就跪了,魏铮的这些宝贝疙瘩怎么都那么死沉死沉的。我们两个一起使劲,总算把那些机器送到了高处,暂时无虞了。
“能断电的我都拔了,能救的我都搬到架子上了,”小路反手擦着脸上的水,“可是店里的水还在积。”
“我估计是排水口堵上了,”我想着,往排水方向颠了过去,招呼小路说,“你帮我拿着电筒,我看一看。”
“老板,不要看了吧,还是打电话叫专业人员来看吧。”小路心有余悸地说。刚才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展现出了前所未见的男儿气概,靠近他的时候我简直觉得男性荷尔蒙扑一脸,那叫一个爷们。
结果不过几秒钟,又蔫儿了。
行吧,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没事,我去看看。”不解决排水问题,店里的水只会多不会少。任何的抢救都是治标不治本。
“李靖——小路——你们在里面吗?”
外面响起魏铮的声音,我一边应着“这里呢”,一边又爬上我搭好的“桥”,向着外面喊道:“你过来的时候踩着椅子啊,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电器没断电,踩水里危险。”
“不怕,我们穿着胶鞋呢。”一个亢奋的女声回答道。
“江小溪你怎么也跟来了,不是来看热闹的吧?”我脑袋一下子大了。举起手电筒一照,就见这夫妻俩一人披一件雨披,带着雨帽,穿着雨鞋,简直是青箬笠绿蓑衣的现代版啊。
“你都进来了还穿雨衣干什么?店里是淹水又不是漏水。”我问。
“谁知道是因为上面漏还是下面漫啊,”江小溪撩开帽子,四下打量着,“好家伙,再深一点,能当游泳池了。”
“你也太!”这会她还玩闹,我实在是无语了。
有的时候,江小溪是很会看人眼色的,她见气氛不对,连忙表示三缄其口,直接冲进厨房拿了个桶,准备向外舀水。
“李靖,你看看屋里的排水,我去检查一下屋外的,看看是哪里堵了。”魏铮没往里边走,站在门口喊了句,说完转身冲进雨里。
我也冲向厨房,排水口附近水四下蔓延着,我找了几块毛巾,在排水周围绕了一圈,垒了一个隔断,以此观察下不下水,结果发现下水良好。看来不是这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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